分卷(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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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离舟推门走了进去,入眼便是一道红色的身影。 定睛一看,竟是头佩金冠,一身暗红色礼服的凌殳。 他站在单明修身侧,怀中紧紧抱着什么,面上的表情十分复杂,不知是惊还是喜。 你怎么会在这儿,不是该在 话还没说完,终于看清了他手中紧紧抱着的乌木盒子里的东西。 是一方暗红色的,表面泛着淡淡金光的印。 第30章 变故 这是家主印?殷离舟试探着问道。 是。凌殳说着,面上却并没有什么喜色,反而是略带凝重地点了点头。 殷离舟走过来,低头看着他怀中的印,有些难以置信,你从哪儿找到的? 凌殳下意识地将手中的东西抱紧,语气中带了几分凉意,我说我没找,你信吗? 殷离舟被他的话弄得摸不着头脑,你没找,那它是凭空出现的? 凌殳点了点头,回道:是。 殷离舟: 凌殳有些烦躁,却还是耐着性子又解释了一遍,我今早一睁眼,就见这印突然出现在了我床头,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单明修问道:昨晚都有谁进出过你房间? 凌殳回道:我问过了,没什么可疑的人。就一个守夜的丫鬟怕我口渴,半夜进来给我换了壶茶水。 殷离舟:没别人了? 凌殳咬牙,真的没有。 殷离舟:那还真是挺诡异的。 听到这儿,饶是殷离舟,也觉得身上泛了起了一层凉意。 一旁的单明修似乎也没见过这样的事,神色微凝,可检查过有无异常? 凌殳点了点头,刚回来我就检查了一遍,确实是家主印,也没被人动过手脚。 说着,又抱着印看了起来。 这就怪了。殷离舟不解道:我本以为那人偷家主印是为了毁你的受封大典,但若真是这样,怎么可能又偏偏赶在今日把印给你送回来?而且也没做手脚,那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谁知道。凌殳看着外面的天色,神情逐渐焦躁,此时八大门派的掌门应该已经到了,虽已让不渝先替我接待,但迟迟不露面总归不好。 单明修闻言,道:先过去吧。 凌殳低头看着怀中的家主印,那这印? 先带过去,受封大典不是还要用。 说着,他看向凌殳,若有什么,我们都在。 凌殳轻叹了口气,将怀中的印抱紧,也只能这样了。 待他们到达大典现场时,不渝已将一切安排得当,只待凌殳。 见凌殳终于来了,他忙迎了过来,低声道:少爷,各派掌门已到。 凌殳点了点头,收拾好表情,将家主印递给不渝让他交给明汝长老。 自己则与单明修一起向各派掌门落座的地方走去。 众掌门见了他们,倒也客气,纷纷起身相迎,单掌门,凌阁主。 单明修与凌殳回礼。 因凌殳失礼在先,便笑道:抱歉,让各位掌门久等了。 话音刚落,众掌门还未应声,却听不远处一道声音先一步响起,道什么歉,堂哥马上就是阁主了,有点架子也是难免。 凌殳转头,寻着声音来源处望去,然后便看见了一道明紫色的身影,正是与他从小就不对付的凌钰。 凌殳眉头微皱,还没发火,便听一旁摸着胡子的药王谷谷主说道:今日是凌阁主的大日子,事多繁忙,自然可以理解。 其余众掌门也纷纷帮腔,客套了几句。 凌钰插不上话,很快便偃旗息鼓。 凌殳看着他吃瘪的模样,阴郁了一个早上的心情这才稍稍平息。 又闲聊了几句,眼见良时已到,凌殳也不好再待下去。 和他们道了句失陪,便向受封台上走去。 众人见状,也渐渐安静,抬头向上看去,等待着受封大典的开始。 戌时三刻,正是吉时。 身着赤金色礼服的神官位列两侧,腰身半俯,手持礼笏,神色恭敬而肃穆。 一声浑厚的钟声传来,如同开始的信号。身着红衣的乐女手持木槌在编钟上敲下或清脆或低沉的声音。接着,萧声,琴声,箜篌,琵琶一一加入,共同奏出天命曲。 这曲声雄浑清越,如昆山玉碎,芙蓉泣露,引得天边玄鸟飞绕盘旋,久久不去。 一道道清脆的铃声突然响起,赤着玉足的少女手持红绸,随着乐声亦步亦趋。 行至中间,两两分开,向两侧退去,然后露出了凌殳的身影。 只见他头戴云纹赤金铛饰冠,身着暗红色长摆礼服,墨色的锦靴踏在朱红色的地毯上,手持三束长香,一步步走上祭台。 满头白发的礼官面容严肃,声音威严,念着祭词:君生上古,继天立极,后世绵延,更迭至今。今日受封,昭告先祖,时有古今,民俗亦异。仰惟圣神,万世不古。 拜! 随着他苍劲的声音,凌殳恭恭敬敬地行三叩九拜的大礼,然后起身将手中的香插入了香炉。 香火袅袅,是为延续。 正准备退开,谁知一阵风突然吹来,刚刚还燃着的香突然灭了下去。 凌殳微怔,抬头看向一旁的礼官。 礼官面容沉静,还不待台下的议论声起,继续开口道:请家主印。 他的话音一落,须发皆白的明汝长老便已捧着一方白玉案走了上来,上面放着的正是毕安阁的家主印。 凌殳看向明汝长老,眼中带着微微的感激。 家主印一直由毕安阁最德高望重的人来交付,本就应由明汝长老交给他。 但前几日他刚得知爱徒身死在外的消息,神伤不已,闭关修养。 凌殳本以为他不会来了。 但他依旧强忍悲痛,对着他露出欣慰而慈祥的笑容,缓缓道:阁主,接印。 是,多谢长老。凌殳一字一句道。 说完,才拿起一旁的银匕首,割开自己的食指,然后将血滴在了印上。 一滴、两滴、三滴 然而家主印却始终没有变化。 凌殳见状,面色微变。 家主印与新任家主的联系要以血为媒。 只要融一滴血进去,家主印便会自动认主。接着,藏于印内的灵力就会倾泻而出,与新任家主融为一体。 直到家主寂灭,才会从其体内流出,重新回到家主印。 明明他已经滴血了,家主印为何不认他? 难道是假的? 不可能! 拿到家主印后他再三查验,这绝不可能是假印。 那这是为何? 他抬起头,见明汝也变了脸色。 凌殳垂眸,嘴唇紧抿,低头拿起匕首又割破了自己的中指,小指,乃至手腕。 血顺着他的左手蜿蜒而下,几乎将家主印淹没。 然而它却始终没有反应。 乐声渐散,玄鸟退去,议论声起。 怎么回事儿? 凌殳的血无法与家主印联系!家主印不认他!哈哈哈哈哈哈。 杂种,他是杂种! 凌殳呆呆地握着匕首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鲜血淋漓的左手,目不转睛。 周围议论声越来越大,他却什么都听不清。 满脑子只剩下了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愣神间,手中的匕首突然被人拿下。 凌殳抬头,却见不渝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面前,将一方白帕递给他。 凌殳僵硬地抬手接过,用它包住了血流不止的左手。 凌殳动作粗鲁,伤口被撕扯得重新裂开,他却不觉得疼。 只是看着家主印,一遍遍问道:我的血为什么不行? 一旁的礼官走了过来,面容冷凝,难道是印出了问题? 话音刚落,便被明汝否认,不,家主印不可能出错。 明汝说着,看向凌殳的眼神复杂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凌殳仿佛被他这句话刺醒,猛地抬头质问道。 明汝见他几欲疯魔的样子,暂且息了声。 然而一旁一直沉默的不渝却突然开了口,声音冷硬,掷地有声。 明汝长老的意思是,你非阁主亲子。 凌殳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却见他一脸冷肃,眼含讥讽,是他从未见过的面容。 不渝?凌殳愣了片刻,像以前一样喊他。 但不渝没有像以前那样应他。 而是当着他的面拿起刚刚那把还沾着血的匕首,割开了自己的手指。 鲜红的血从高处坠下,落在了满是血迹的家主印上,和凌殳的血融在了一起。 但不一样的是,原本一直沉寂的家主印因这新融进的血而泛起了一层明亮的光。 接着,世代累极的雄浑灵力从中涌出,进入了不渝的身体。 第31章 不信 夜浓如墨,似乎再也透不过一丝光来。 凌殳缩在破旧的墙后,怀中抱着一壶酒。 华丽的礼服拖在地上,沾满了灰尘,头顶的金冠早已不知所踪,长发披散,凌乱地落在两肩。 谁能想到,这与往日里矜贵的凌小阁主是一人。 总是骄傲张扬的眸子第一次失去了神采,空洞地张着。手指紧紧握着已经空了的酒壶,似乎在抓住些什么。 左手的伤口因他的动作又一次裂开,在天青色的酒壶上留下淡淡的血印。 他已累极,却连眼都不敢阖上。 一闭上,脑海中浮现的便全是白日里种种。 他站在高台之上,身影与所有人对立。那些打量探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不怀好意。 这毕安阁的阁主怎么总喜欢替别人养儿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不渝不是凌殳身边的阙官吗? 欸,看着情况,他可不姓凌。 台下乱成了一片,台上亦没有好到哪里去。 众位长老面面相觑,随即向明汝靠近,低声讨论起来。 最后,他亲眼看着不渝拿着家主印,代替他在册宝铭书上写下名字。 凌殳想走过去,看看他到底写了什么? 是否也是凌殳? 然而还未靠近,便被明汝长老拦住。 他说:小殳,先下去。 凌殳抬起头,声音颤抖,看着他的目光带着难以置信,为什么?为什么我要下去?我从小便在毕安阁长大,你是知道的,爹娘也只有我一个儿子,你明明也知道。怎么就凭这一方印,我就突然不是凌殳了?我不是凌殳,那我是谁? 凌殳说着,眼眶一片湿润,像下了一场雨。 他向前一步,却又被拦住,只能伸手指着不渝,让他说清楚!他到底是谁?我又是谁? 小殳。明汝长老的面上也添了几分严肃,众掌门都在,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让大典先继续吧。若真有内情,你难道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之于众? 凌殳闻言,停下了脚步,向台下看去,对上了一道道探寻的目光。 他神情微乱,忙收回目光,犹豫片刻,还是咬牙走了下去。 周围都是人,他就像一只落败的公鸡,从他们中间穿过。即使他一直低着头,却还是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如有实质,紧紧将他包裹,让他喘不过气。 面前突然出现一双白靴,拦住了他的去路。 接着,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堂哥。 凌殳抬起头,正是凌钰。 他站在凌殳对面,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 刚说完,便立刻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巴,不对,我在乱叫什么,台上那个才是,你只是一个家主印都不认的冒牌货。 闭嘴!凌殳咬牙道。 呵。事到如今,竟还这么嚣张,一个不知道哪来的杂种,呃 话还没说完,凌殳已经到了他的面前,抬手紧紧掐住了他的脖子。 凌殳的眼中全是愤怒,手腕青筋暴起,显然是下了死手。 台下瞬间乱了。 凌殳不知后来的大典是如何进行下去的,隐约记得单明修似乎将凌钰从他手中救下,杜休似乎想带他出去。 但他推开了杜休,他想离开,一刻也待不下去。 等他回过神时,已经跑出了毕安阁。 路上人来人往,各自匆匆,有好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却无人上前靠近。 这世间的悲欢太多,人们只顾管好自己。 凌殳漫无目的地走着,用腰间的玉佩换了一壶酒,边走边喝,直到外面下起了雨。 他无处可去,见不远处有一座破破烂烂的道观,便走了进去。 也顾不得脏净,就靠着墙坐了下去。 怀中的酒瓶已空,却依旧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他靠着冷冰冰的墙,脑子纷乱,一会儿闪过父母,一会儿闪过诗環。 他想起爹从小教他练剑,想起娘每年生辰都会为他亲制一件新衣,想起诗環每次见他总是抓着他的手不放,还会把攒的果脯给自己。 明明这些记忆都是他的。 为何家主印不认自己,却认了不渝? 不渝。 凌殳念着这个名字,只觉得无比讽刺。 当年第一次见他时,他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乞丐,为了一块滚在街边的馒头,冲到了他的马车前。 虽当即便被侍卫按在了地下,却还是惊扰到了凌殳的车马。 凌殳让侍女掀开车帘,向外看去。 然后对上了一双桀骜不驯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