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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娘的悲哀 第43节

    小狐狸高兴得尾巴都翘起来:“真的吗,太好啦……”

    “好了,喝完羊奶,便回自己窝里睡觉去吧。”元衿说着坐到了梳妆台前。

    小狐狸低头磨磨蹭蹭喝完了奶,愣愣看向前方卸下钗环的主人,半晌没有动作。

    但见她乌发如瀑般散开,三千青丝顺垂而下,在夜明珠的光辉里婉约摇曳,愈发衬得她肤腻如脂,隐隐勾勒出那温淡轮廓。

    有些人偏就有这样的魔力,无论何时总能给人一种奇异的安定感,仿佛哪里有她,哪里便是心之归属。

    霍珏微微眯眼,恍惚间神游天外,浑然不觉那人已走至身旁:“真儿,愣着做什么?”

    小狐狸遽然回神,马上做出一副懵懂样,扬起小脸道:“主人,真儿可以和你一起睡么?”

    元衿毫不犹豫:“不行。”

    小狐狸撅起嘴巴:“为什么不行?”

    “你都多大了,还要和别人一起睡?”

    小狐狸一下跳上主人肩头:“主人,真儿每天晚上都做噩梦,可害怕可害怕了呢~”

    元衿斜睨它:“害怕你不也一个人睡了这么久?”

    小狐狸眸子里顿时蓄满泪水,戚戚哀哀控诉:“呜呜主人不疼真儿了……”

    然而元衿根本不吃这套:“你最好立刻自己回窝里去。”

    狐狸见状爪子却缠得更紧了,小脸埋在她脖颈里闷闷道:“主人,真儿真的做噩梦了,梦见有人剖开我的肚子……”

    小家伙嗓音软糯,细听之下还带着些颤抖,元衿神色一正:“什么时候开始的?”

    小狐狸悄悄露出一只眼睛:“一直都有呀,但是最近越来越多了,主人,是不是坏人要来找真儿了?”

    “莫要胡说,”元衿摸摸它耳朵:“也罢,你便随我睡屋里吧,不过晚上不准闹腾”

    她话音方落,前一刻还忧伤失落的狐狸瞬间喜笑颜开,美滋滋跑向大床:“放心吧主人,真儿很乖很乖的~”

    神识中的云七乍见画风突变直呼好家伙,刚刚连它都差点信了这狐狸!

    别说,大魔王脾气差是差了点儿,人家戏好啊,瞧瞧这眼泪,说来就来,变脸速度之快前所未见,还暗戳戳给自己立了个失忆小可怜人设,简直溜得一批。

    小狐狸很快爬上柔软的锦被,四肢分别并拢,一前一后拉伸开,尾巴也规规矩矩覆盖在合拢的后肢上。

    元衿愕然看着它这一连串动作,突然就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某狐可不管这些,摆好姿势后不忘转过脑袋,圆溜乌眸里亮光闪闪:

    “主人,你快上床呀~”

    “……你好好说话。”

    第45章 什么绝美爱情全是胡扯……

    窗外夜色茫茫, 寂静如水,元衿又一次在不安中浅浅入眠。

    在她身旁,原本乖乖睡着的狐狸却悄然睁开眼睛。它轻轻翻了个身, 正面朝向自己的主人,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定定凝视着她。

    “你说……像她这样的人,当年怎么会落到那般地步呢?”

    神识中的少年突然没头没尾道出这么一句, 惊得躺在角落里碎碎念数自己功德的纸人猛然抬头:

    “珏珏,你说谁呢?元衿啊?”

    少年妖冶瞳眸中隐约流露出丝丝血色,那头纸人却浑然不觉,边继续数着自己功德边念叨道:

    “嗐, 谁还不替前世的元衿感到惋惜呢,本来人家要修为有修为,要功德有功德,结果不仅被江一岑那人渣出卖给魔族, 最后更为保住秦阳献祭了自己。”

    “珏珏你知道吗, 按常理来说啊, 像她这种身负累世功德的人命运是不该如此的,唉, 怪只怪规则疏忽,老大顺水推舟, 再加上容辞那疯批不干人事儿,不过话说回来, 若非因为她, 容辞那疯批也就不是疯批了,哪里还有现在这一世哟……”

    霍珏静静听着云七的吐槽,目光一刻也未曾离开床上那人。

    他忽而想起那些年在魔域,她灵力尽失, 承受百般酷刑的情形。

    当时以江一岑为首的容连长老们为止战求和,将尚处于昏迷疗伤状态的元衿当作筹码送给了魔族,从此,开启了她漫长的囚禁生涯。

    那时候的他对她并无任何怜悯之心,反而因为些许偏见,变本加厉地日夜折磨,不仅一点点吸食她的灵气,每每上刑也是亲自动手。

    发现她对刑罚无动于衷后,又开始冷嘲热讽,试图踩准她的痛处,好看她惊慌失措,惶恐不安。

    然而这个女人实在太强大了,无论他如何挑衅威胁,从不自乱阵脚,往往只留他一个人气急败坏,怒火丛生。

    及至后来,他甚至经常主动与她说话,而她竟也能心平气和地同他聊天交谈,即便那时候的她已行将就木,了无生机。

    霍珏陡然似被一只手狠狠扼住咽喉,濒临窒息,几近爆体而亡。

    有些事当时无谓,却终将在日后的某一刻,以千百倍的疼痛报复回来。

    霍珏眼眶绯红,他微颤着伸出手,缓缓触碰上她润玉般的面容。

    刹那间,眼前这张脸恍惚与前世牢狱中的身影渐渐重合,哪怕她们一青一老,一美一丑,容貌姿态相去甚远,但他知道,她就是元衿,一点也没变的元衿。

    世上偏就有这么一种人,无论生老病死,容颜几变,纵然受尽摧折,碾碎一身傲骨,也依旧那般优雅从容。

    “珏珏,你没事吧?”纸人终于注意到少年的异状,连忙收起自己的功德飞过来问道。

    霍珏抿唇不语,忽而红光一闪,元衿床上的狐狸遽然化身成一个极为貌美的少年,只见他屏住呼吸,一点点靠近身旁女子,小心翼翼汲取着她的气息。

    “珏珏,你想干什么?”纸人被他这动作惊到了,禁不住出声制止。

    少年不悦地蹙了蹙眉:“有你什么事。”

    “珏珏,你,你不会对元衿有非分之想吧?”纸人结结巴巴试探道。

    “是又怎样?”霍珏美目微挑:“我设法勾/引她,不正合了你们的意?”

    “不是啊珏珏,老大的意思是让你帮助元衿看清容辞那疯批的真面目,从而更好地保护元衿,没让你勾引她……”

    少年轻嗤一声:“有什么区别么,殊途同归罢了。”

    “当然有区别,”纸人小声嘀咕:“元衿现在还是有夫之妇啊……”

    若那位事后得知狐狸蓄意勾引自己媳妇,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疯批事来!

    天地良心,这事儿可跟它们天道规则没半点关系!

    “有夫之妇又如何,本君会在意这些?呵,别以为本君不知道你们心里打的什么主意,”霍珏凤眸流转:

    “嘴上说得冠冕堂皇,不就是怕容辞报复毁坏功德庙么,为了那么点功德畏首畏尾,也好意思标榜自己是天道?”

    “……”

    行吧,功德庙就是老大永远的伤。

    纸人十分清楚大魔王的毒舌水平,索性岔开话题:“珏珏,我过几天要去见老大了,你有什么话需要我带吗?”

    霍珏这回倒意外地抬了抬下颚:“你要去见云恒那老头?”

    “对啊,去向老大述职,”纸人嘿嘿了两声:“顺便讨一讨功德。”

    “又是功德,你们就那么缺功德?”

    “甭提多缺了,”纸人飞腾起来:“对于寻常生灵而言,功德不过能增强一身气运;但对于我们天道规则来说,功德就是立命之本,很重要的!”

    “如果哪条可怜的规则彻底没了功德,就会渐渐失去对尘世的作用,然后慢慢湮灭于天地间。”

    霍珏直接听笑了:“那不是很好么?”

    “哪里好了!”纸人气鼓鼓:“当天道崩坏,规则不足以束缚力量,无数魑魅魍魉挣脱而出,整个云天就完啦!”

    “如此正合我意,”霍珏幸懒懒勾起红唇:“本君自会带着老女人回云澜,管你们云天怎样。”

    纸人当即“呸”了一声:“元衿才不会跟你走呢,做梦吧你!”

    少年头一次没计较它的无礼,感受着身旁女子匀称的呼吸,心情颇为不错道:

    “罢了,看在你伺候还算尽心的份上,本君送你些功德吧。”

    纸人目光陡亮:“真的吗?好呀好呀!可是……你哪里来的功德?”

    “本君的功德都算你头上,至于有多少你自己看咯。”

    “……”

    纸人半晌挤出个欲哭无泪的笑:

    拜托清醒一点!你是大魔王,不是大圣人,你有个锤子功德……

    *

    自那日冥王上门后,容连峰便开始麻烦不断,隔三差五被骷髅sao扰,虽无伤大雅,却也叫人膈应得紧。

    容拾春不得已亲自带人处理此事,又放心不下与卿良大战一场后至今未曾露面的师兄,无奈只得嘱咐乔思日日在瑶光殿外守着,谨防出现什么疏漏。

    乔思欣然领命,毕竟看门可比打骷髅轻松多了,何况尊上的瑶光殿外本身就设了一层结界,一般人根本逾越不了,她只需好生警惕周围的风吹草动,防止冥族浑水摸鱼即可。

    乔思坐在外头的玉阶上极目远眺,容连峰的山山水水尽收眼底。

    尊上的峰座不愧是万峰之主,仿若九重天阙,伸手可摘星云,大好河山一览无余,修为稍微平庸一点,连御剑都是不能的。

    乔思摇头感叹着,却不由自主想到了前不久才出关的仙尊夫人—元衿。

    对于这位平白冒出来的仙尊夫人,宗门里许多年轻子弟是没什么概念的,毕竟距那场仙魔大战已过去近百年,容连峰都不知换了多少茬外门弟子。

    尽管仙尊夫妇生死相许的爱情曾经震撼世人广为传颂,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感人肺腑的故事也就仅仅是个故事了,而元衿这个人物亦不过是故事中的人物,如今乍然出现,着实给人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就好像是上天突然给尊上安排了一个夫人,还不如话本中的白月光来得贴切。

    事实上,外门弟子中也确实没几个人把元衿当夫人看待,大多以白月光类比,时不时揣测几句是常有的事,顺便不忘捎上尊上的徒弟。

    对此,乔思个人是很反感的。因为她完整经历过百年前那场惨绝人寰的战役,清清楚楚知道元衿当年为容连,为尊上付出了什么,亲眼见证他们是如何鹣鲽情深至死不渝,如果没有她的牺牲,如今这些长老包括她都不一定能从战火中走过来,安安稳稳活到现在。

    所以,她从不在这件事上戏言调侃。

    退一万步讲,就算所有人都忘却了夫人的存在,不把她当成真正活着的人,尊上也不会如此,不,应当说他不该如此。

    元衿是为了替他护法而耗尽精血的,尊上当年飞升后,抱着陷入沉睡的夫人血泪俱下,伤心欲绝几欲与她同去。

    无论走过多少年,他都理应记住那时候的感觉,他没有资格遗忘她不是么?

    更不可以假借思念之名随随便便毫无芥蒂地寻求慰藉,然后还要来一出幡然醒悟,发现对百年前的白月光只是愧疚与责任,他所爱另有其人……

    多么可怕的讽刺啊,这叫别人以后还如何相信人世间的所谓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