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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看到了,在宗子枭扭曲的恨意之下无法宣之于口的同样扭曲的爱。 可他们之间已经积重难返,谁也无法原谅对方,注定是一场无解的局。 宗子枭还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只是凭着本能抱紧怀中人,半梦半醒地沉醉在那幽淡的兰花香中,舔着嘴唇叫着“大哥”,好像回到了最好的时光。 宗子珩低着头,看着酒过微醺的魔尊,竟变得有几分温顺,就像饱食后困顿的猛兽,暂时没有了威胁。 良久,他伸出手,轻轻撩开宗子枭额前的须发,端详着这张绝丽姿容。如果这个人能一直如此安静就好了,不必睁开这双阴鸷的眼,不必张开这对刻薄的唇,乖乖躺在他怀中,做他的弟弟—— 夜半时分,宗子珩被摇醒了。 他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宗子枭。俩人竟然就在大殿的卧榻上睡着了,也没人敢来打搅,所以一直睡到了星月当空。 “下雪了,很大的雪。”宗子枭的唇边挂着一抹淡笑,“我们去赏雪。”他将大哥拽了起来,俩人牵着手,一路走出了行宫。 山中果然下起了鹅毛大雪,以错落层叠的群峰为幕,乱琼碎玉,纷纷扬扬,像是墨色的夜空中不住洒下微光莹烁的一颗颗小魂灵,自九天跌落凡间。这么大的雪,却是无风,因而显得格外静谧。 宗子枭揽住大哥的腰,一跃飞上了行宫的屋顶,俩人坐在檐脊上,赏着这场夜雪。 “真美啊。”宗子枭感叹道,“小时候我也看过这么美的雪吗,竟想不起来了。” “看过,我们每年都来。”宗子珩看着这如画的美景,却一丝一毫都无法欣赏。每每下雪的时候,他总想起他为从宗明赫手下逃走,与一群长老和高阶修士战至精疲力竭,根本没有气力御剑或御寒,只能用一双脚踏过昆仑无边无际的雪原。 那种冷,像千万根针扎进骨髓,像一把把刀凌迟皮rou,他连灵魂都在战栗、在惨叫。 最后,他倒在了雪地里,在重伤、酷寒和饥饿中等待死亡。可就在他油尽灯枯之际,竟意外参悟了宗玄剑第八重天。 虽然也算因祸得福,但自那以后,他变得更加畏冷,那茫茫一片惨白,只让他想起死亡的无限临近。 “我记得,有一年雪特别大,风也特别大,人都快要站不住了,根本没法赏雪,是不是?” 宗子珩愣了愣,他不禁忆起往事:“对,那应该是大名最冷的一年,你当时跟仲名差不多大,一脚踩在雪地里,直没到膝盖。”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竟是头一次,他想到雪,能牵连出的是好的回忆。 “大名真的下过那么大的雪?” “嗯,我记忆中,也只有那一年。”宗子珩看着悠远的远方,“你个子小,不但在雪地里走不了,还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我要抱你,你又不服气,非要逞能,御剑给我看。” 宗子枭噗嗤一笑:“御剑?我好想有点印象。” “结果当然是摔了,还好雪厚,摔得也不疼。”宗子珩的唇角带笑,目光也不觉变得温柔,“你从小就是不甘示弱的性格。”他的眼前仿佛豁然开朗,他以为他一辈子都无法再赏雪,可此时他却想起了许多与雪有关的少时回忆。 “我只是不喜欢输给任何人。”宗子枭顿了顿,补充道,“但可以输给你。” 俩人不禁对视一眼,顿时如梦初醒,都从彼此眼中捕捉到了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慌乱。 刚刚一同回忆往昔,是他们自重逢以后,最平和的时刻,暖到令人的心都酸了起来。 就在他们都感到无措时,宗子珩打了个喷嚏。 宗子枭撑起自己的皮氅,盖在大哥身上,并将他拥入怀中:“你还是这么怕冷。” “没有灵力护身,自然冷。”宗子珩用平淡的语气来抑制心室的悸动。原来想起与雪有关的美好的场景,便能助他对抗对雪的恐惧,他甚至觉得没那么冷。 “你有我,我不会让你冷。”宗子枭将灵力注入大哥体内,“我记得你从前就怕冷,一到了冬天,总是裹得很厚。” “嗯。” “而且入秋之后就只喝热水,我若喝凉水你还要说我。” “天冷了,喝凉水自然伤身。” “天冷了,我便喜欢和你一起睡。”宗子枭露出一个坏笑,“我从来就喜欢和你一起睡。” “……” 宗子枭低下头,寻到大哥的唇,轻轻地吻住了。 四片冰冷的唇,在贴敷到一起时同时被焐热了,随着这一吻的加深,甚至热到要融化。 宗子枭似乎十分喜欢亲吻,有时候将大哥折腾得狠了,好几天都不能做,但他每天都要抱着大哥亲上好几次,即便是强行营造的、虚假的亲密,次数多了,便好像也变成了真的、有温度的亲密。 宗子枭握着大哥的手,揣在怀中轻轻搓着:“还冷吗?” 宗子珩摇摇头。他明知不应该,却并不抗拒这样的温暖,再冷的时候,若与人这样紧紧拥着,也会暖和起来。 当他倒在昆仑雪原上,无助地等待死亡时,他多希望有人能抱着他,温暖他冻僵了的身体。他想过母亲,也想过小九,最终便只想着小九,因为那是唯一不曾辜负他的人。 一个人,无论经历怎样的绝望,只要心底还有一个彼此在乎的人,就有一团火,一盏灯,就不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