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0)
而他自己呢?他自己又算是什么? 是不是连做块鸡rou都不配呢?? 宫兰卿眼前一黑。 第65章 、犹记旻天,未忘兰泽 宫夜光此刻就站在天池边,无边的月色洒下,将宫夜光长发照成银白。宫兰卿这才发觉他竟是悬浮在半空中的!宫夜光绝美而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完完全全是被人控制住的模样。 若不是为戚晓,他也不至沦落至此。宫垂云冷冷一笑,抚着引魂铃叹道:宫夜光就这样苟延残喘也实在是没有什么意思。今日若他能助我长白取得邪神之力,倒还能用这副残躯贡献些最后的价值。 毕竟这副模样,和死了也没什么分别。宫垂云摇头道。 师父!!宫兰卿惊的浑身战栗,他上前一步,想为宫夜光说些什么可开口之时,却是如鲠在喉,半句话都没说出口。 怎么?心软了?不舍得你大师兄死在这里?宫垂云冷笑道:宫兰卿啊宫兰卿,你可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啊事已至此,竟还存着妇人之仁!怎么?你还想救那宫夜光? 当初,就在这天池边上,用天泉咽九曲凰音将宫夜光打成废人直至疯癫的可不是别人! 可是你宫兰卿啊!!! 宫兰卿蓝色铁青,他颤了颤,握紧了拳头。他翕动着嘴唇,心中一片冷寂,纵然他再不想回忆起那一幕,可梦靥一般的画面还是纠缠着他。 那是三个月前,天池之畔。 宫兰卿看着那口腐生寒铁棺和站在棺材旁边神色默然的戚晓,登时脸色变得铁青。 而那宫垂云的旁边,居然站着一脸得意的冯绮云!她叉腰看着一身寿衣的戚晓,眼里全是残忍的得意和快慰。仿佛将要除掉她此生最为忌讳恶心的眼中钉rou中刺一般。 宫兰卿很快明白过来将要发生什么,他颤抖着看向宫垂云,身子在长白山巅阴冷的朔风中不停颤抖,眼中全是惊悚与恐惧。 师父宫兰卿看决绝而沉默的戚晓,当即颤声下跪道:戚晓不是因大逆不道,秽乱宗门之罪被逐出长白宗了么?他怎么又会在这里!? 他一直没离开过长白,之前的一切也不过是个编造出的幌子。宫垂云慢条斯理摆弄着手中的引魂铃,轻声叹道:当然,从今天起,他也再不会离开长白,连同rou身和魂灵,永远留在这天池里。 宫兰卿看着这才发觉,戚晓穿着一身惨白的寿衣他低垂着头,发髻上白色的孝带随风飘摇,浮浮沉沉。 宫兰卿看着那满脸得意的冯绮云,又看了看宫垂云手中的引魂铃,他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一场什么样的交易。 这就是师父今天找你来时告诉你的祭品。宫垂云看向戚晓道:他为了大义,决定为苍生殒命,为长白牺牲。他愿用己身做祭,以此为长白换得上古神力,救长白于水火。 大义个屁!宫兰卿当即在心里骂道!若不是他强行忍住了这句骂人话,他几乎就要当着他师父的面骂出来! 宫兰卿哆嗦着看着宫垂云手中的引魂铃,和冯绮云那贱女人得意的笑脸,立刻就明白了这是桩什么恶心至极的勾当! 戚晓此刻必是被他师父骗了! 全长白山都知道,冯绮云这贱女人为了得到宫夜光,是什么不要脸的事都干的出来!但当宫兰卿看见宫垂云手中的那引魂铃时,他还是震惊了! 旋即宫兰卿胃里一阵翻涌,冯绮云的笑容是那样扭曲诡异,几乎像是个妖怪一般!恶心的宫兰卿几乎要把隔夜饭吐出来! 他早就对先掌铃尊者的死有所怀疑,但他还是无法想象,冯绮云为了间接铲除情敌戚晓,居然真的可以做到弑父! 自他师父继任宗主之后,掌铃尊者一直看不惯宫垂云,这宫兰卿是知道的。长白宗内逐渐分成两派,日趋水火不容,这宫兰卿也是知道的。 宫垂云无数次想要用极度卑鄙的手段除掉掌铃尊者,夺走引魂铃,这宫兰卿亦是知道的。 只是不愿承认。 他不想承认师父的肮脏龌蹉,也不想承认师父对权力的极度贪恋执着。他无数次出言规劝师父回头,换来的却是宫垂云一次次的鄙薄和指责。 可就在半个月前,掌铃尊者居然就那样离奇甚至突然的作古羽化了仙宗内顿生无数猜忌和质疑。 猜忌什么质疑什么,路人皆知。 宫兰卿当时听闻这个消息后第一个反应便是害怕 他害怕这件事和他师父有关。 他怕这件事是他师父做的。 掌铃尊者的出殡和葬礼宫兰卿一概没有参加。他那样怕见到他师父,他更害怕自己不小心看见了什么蛛丝马迹,若一切茅头都指向他最敬爱的师父,他又该如何自处? 幸运的是,没过多久,掌铃尊者之死便被迅速平息了。 宫兰卿强迫自己忘掉这件事,可直到今天,他再一次被命运拎到闸刀之下,他再一次被揪住领子去看那血淋淋的真相。 宫垂云无法下手,那么便授意掌铃尊者的女儿冯绮云下手!为了得到引魂铃,他叫冯绮云在掌铃尊者练功前的早茶里下了化骨散!而这样做能得到的回报便是让戚晓去死!让宫夜光心爱的戚晓成为祭祀天池水怪的祭品! 冯绮云为了扫清情路上的障碍,居然真的杀了她的亲爹! 宫兰卿颤抖着看向他曾经最敬爱最信任的师尊,他哆嗦着,大颗大颗的汗珠掉在天泉咽的琴弦上。 朔风悠悠,像是呜咽一般。 北境圣宗,长白天池。 世上最圣洁的地方,如今看来是多么可笑。 若是扒开那些仙风道骨做的虚掩皮囊,长白宗怕是只剩下一幅满是蛆虫、恶臭肮脏的腐烂骨架。什么正义什么仙法?不过是一张张对权势和力量俯首称臣的油腻嘴脸。 长白何时变得这样肮脏污浊了!?那些修仙之人的信仰呢?他们的道义呢?他们的仁心呢? 宫兰卿刚入长白的时候才七岁,小小的少年尚没有剑鞘高,他跪在宗门天池旁,将三柱高香供于香案,用尽全力喊着长白宗训: 修旻天之正气,渡生灵于苦厄! 那时的天池那样纯净澄明,宫兰卿看着山下,他想和师父一起,诛尽天下宵小,杀灭一切罪恶。 他握住师父的大手,一切正义都变得触手可及,一切虚幻的梦想都变得有迹可循。 那十二个字,宫兰卿一直记得,因为这是宫垂云教他念的。 当初他不会念旻字,情急之下念成了文。旁边立刻便有调皮的师兄弟笑他白字先生。 宫兰卿自小便面子薄,自尊极强,登时羞红了脸,小小的拳头紧紧握住衣角是宫垂云喝止了那些师兄,之后小声在他耳边告诉他,那个字该如何念。 宫垂云扯过他的手,在他手上写下那个旻字。 这个字,是宫垂云教给他的 一共十二画,铁钩银画,那时宫垂云的手指是那样温暖,划手指过孩童稚嫩的手心,那些指尖划过的痕迹,宫兰卿能记住一辈子。 可他此时此刻很想问一问宫垂云还记不记得。 这些年,宫兰卿兢兢业业,谨遵师命。他杀了多少人,做了多少事,他已经记不清了。可每次杀过人之后,他都会问一问自己,这具死去的尸骨真的是宵小吗? 真的是罪大恶极吗? 这一刻,宫兰卿的鼻子那么酸。 他那么那么的想哭。 他看着单薄的戚晓和扭曲的冯绮云,不知为何,眼泪如雨一般,滂沱而下。 这怎么?戚晓还没哭呢你哭什么??宫垂云看着泪流满面的宫兰卿,仿佛宫兰卿此刻是个笑话一般。宫垂云满脸鄙薄,冷笑着质问。 师父宫兰卿此刻早已哭的泪如雨下,他知道很多话无法说出口。他跪在宫垂云身前,死死拉住宫垂云长长的道袍,那一刻他再不是长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掌琴大弟子,那一刻他失去了所有的骄傲和伪装。 他好像又变回了当初那个刚入宗门的敏感的孩子。 他什么都没有,没有名字,没有仙法,没有武功,没有天泉咽。 他只有他师父。 那长者是他唯一的依靠。 师父宫兰卿声泪俱下,匍匐在宫垂云身前颤声道:师父你还记得,旻天的旻字怎样写么? 宫垂云看着宫兰卿那张哭的有些可笑的脸愣住了,寻思着宫兰卿这是犯了什么羊癫疯宫垂云反应了半晌都没反应过来宫兰卿究竟在说些什么。 师父若忘了,徒儿还记得徒儿教您宫兰卿似乎像是濒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点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扯过宫垂云的手他泪如雨下,在宫垂云的手上哆嗦着迅速画下那个字,宫兰卿急不可耐地嗫嚅道:旻字,共十二画,《尔雅》中曰:夏为苍天,秋为旻天,冬为 一切的一切都终结在一个耳光里。 那厢冯绮云似是看了良久的笑话一般,终于憋不住发出一声鄙薄的痴笑。 你要是浓痰迷了心,你就给我滚下山去看病。 那曾在宫兰卿掌心温柔地写下生字的大手,终于毫不留情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 宫垂云的声音极尽冰冷恐怖,他居高临下看着呆愣愣的宫兰卿鄙薄道:长白宗只留正常人,不留羊癫疯。 宫兰卿在那一刻终于心死了。 那个曾经敏感又害羞的孩子,终于死了。 下一秒,宫兰卿站起了身,在宫垂云震惊的眼神中一把抓起了天泉咽。 宫兰卿属羊,今年也只有十七岁。 这是十七岁的宫兰卿第一次违逆他最为敬重最为珍爱的师父。 戚晓你个傻.逼你快走!!快去找宫夜光!他能救你!!不然你今夜必死无疑!!宫兰卿手握天泉咽,向一脸呆愣的戚晓大声喝道。 在宫垂云无法理喻的眼神里,宫兰卿泪流满面,却万分坚定道: 这里,我且替你挡着!!! 作者有话要说: 大约每一个罪大恶极的坏人小的时候都有过当英雄拯救苍生的夙愿 可有的人福薄,在这条路上终究渐行渐远。 宫兰卿的福薄在于爱上了他的倒霉师傅嗯 第66章 、月影疏斜,天泉悲声 天池边的所有人都在宫兰卿拔出琴的那一刹那愣住了。 一向唯师命是从的宫兰卿舍身挡在戚晓身前,他手执天泉咽,冷硬锋利如刃的琴弦第一次对准了宫兰卿的师父。 戚晓愣怔地看着宫兰卿,眼中是无尽复杂又纷乱的情绪。 在长白宗内,宫兰卿是从来不愿也不屑于和戚晓说话的。 戚晓知道,宫兰卿一直不喜欢自己。 长白宗内,宫兰卿无论为人或是处事,都可堪用轻淡和冷漠形容。他除了宫垂云,眼中便再没了其他东西。 宫兰卿冷血又不易亲近,做事素来只问师父不问对错。长白宗内弟子对宫兰卿无非就是两种态度:要么敬畏,要么厌恶。敬畏者敬他仙法卓群目下无尘,厌恶者厌他摇尾乞怜,是宫垂云养的一条好狗。 若不是他与宫垂云交好,镇宗神器又怎会落到这样一个面软心硬之人的手里? 可如今的宫兰卿,似乎自己将那自己那层假面生生撕毁了一般!宫兰卿目眦欲裂,死死护在戚晓身前,像是只濒死的狮子一般。 快滚!!宫兰卿大吼着对身后的戚晓道:滚啊! 哦?宫垂云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如今是个什么情形。旋即气的冷笑一声,宫垂云一脸鄙薄地看向宫兰卿,语气里全是刻薄和贬损:我素日看你从未和什么师兄弟往来亲厚过,你如今这样护着戚晓,难不成你和戚晓之间还有什么为师并不知道的曾经么? 戚晓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他死他活,徒儿也并不关心。宫兰卿通红着眼圈,用干涩的嗓子挤出这句话。 徒儿护的,亦不是戚晓。宫兰卿的声音是那样紧涩,似乎随时都能放声痛哭出来。 徒儿护的是您啊宫兰卿再忍不住,眼泪再一次失控崩盘,青年颤抖着握着琴弦,那弦上已是一道淋漓的血痕。 哦?护的是我?宫垂云看着宫兰卿那张哭的泪如雨下的惨然的脸,摇着头一脸兴致盎然道:虽然现在事态紧急,但我这会儿倒还真想要知道知道,你护戚晓这事儿,和护我有什么关系? 君子,当有所为,有所不为。 宫兰卿凛起了声线,泪水后的眼神变得坚定澄澈起来:有所不为,才不辱没长白宗主四字,才是 宫兰卿话没说尽,便被宫垂云捶胸顿足的大笑打断。 我以为,我含辛茹苦呕心沥血教出了个人才,却不想教出来个君子? 宫兰卿啊宫兰卿!你可真是给本尊长脸! 宫垂云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阴沉可怕起来,太阳xue处青筋暴起,宫兰卿看着他师父那张扭曲而遒劲的脸,心中的恐惧如同黑洞一般,几乎要将他的神智尽数吞没。 一阵阴风席卷而来,宫兰卿还没反应过来,那引魂铃便急促地响了起来!宫兰卿一愣,旋即整个身子便如同石雕一般僵住! 只听咣当一声!天泉咽便砸在了地上宫兰卿的身子再不听使唤,他噗通一声无力地跪倒在天池边,紧接着落在他身上的便是他师父暴雨般的拳打脚踢 宫垂云再没有了那一派仙风道骨,他听了这话,便如个疯子一般,他没有用任何仙法,没有执任何武器,只是用拳头和脚,怨妇一般披头散发毫无章法地狠命打在宫兰卿身上。 君子!?君他妈的狗屁!你睁开眼睛看看仙宗之内的君子们都在哪?不是在棺材里躺着就是在野狗肚子里!!!你想当君子??我当初要是真成了君子长白山现在早就给夷为平地了!!!我含辛茹苦养出的接班人不想壮大实力出人头地便罢了,天天做梦想当君子?? 宫兰卿始终看着他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