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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隐垂下眼眸,问道:“梅苑里的梅花都开了吗?” 归云和归雨闻言相视一怔,愣了下,归云才转过来对着师隐点点头,回答道:“梅花,梅花都开了,开的很好呢。近日前来我们大兴寺的,一多半都是冲着梅苑里的梅花来的。师兄,你要去看看吗?” 师隐说:“不了。” 说完,他就转身进了屋,把门给带上了。关上门之后,他还能隐隐听到门外归云和归雨在小声地争吵着。 师隐都听见了,但并不在意。 他本来也没有打算出精舍,只不过是因为今日的这一场大雪,身边又着实无人,所以才会出来。 也没想到会在院里遇见阿鸾。 往年在清泉寺遇上大雪时,他身边有大师父,还有小沙弥,从不一个人的。 没曾想,今年会是阿鸾。 师隐将盛着梅花的瓷瓶放到书案上,然后自己在书案前坐下来,又看了眼瓶中梅花,便收回视线,提起笔润过墨,继续写早上时撂下的经文,心中平静。 雪一停住,天便放了晴,却是更冷了。 因为雪化了。 前几日时还好,只是静悄悄的,再几日期,雪都化成了水,滴滴答答地从房檐上落下来,整夜整夜地响。 但到这还不算完。 雪化成水,搅的路上泥泞不堪,除去铺了石砖的地方,只要走过去,鞋袜便都不能要了,就是穿了木屐也不行。 师隐虽然不出门,但却没少听见归云归雨的抱怨。 听到之后,师隐就会去看一眼书案上白瓷瓶里的那枝红梅,比起昨日来似乎又枯萎了些,不过也就是一看,师隐并不会在上多做停留。 他近日在研究一张古琴谱,原谱的几个地方弹出来怎么都有些怪,他要改一改。 雪化了几日,他就调改了几日。 终于,雪化干净了,夜里不再有水声滴答扰人,路上也不再泞淖,天气晴爽,只是风有些凛冽。 后院莲塘边上有个亭子,匾书聆香二字。 师隐就坐在当中,一阵冷风穿过亭中,炉烟飘袅,素色的纱帘也随之而动。 师隐垂眸拨弦,弦动声响,悠然渺渺。 一曲毕,有人鼓掌。 师隐抬眼去看,是阿鸾。 阿鸾就站在那里,身上披着的还是那件枣红色的大氅,笑眯眯地看向师隐,不吝夸奖道:“你弹得真好呀,这是什么曲子啊?我还从来都没听过呢。” 师隐看着阿鸾,须臾,他收回视线,落去了古琴上:“只是一支无名古曲罢了。” 阿鸾走到师隐面前,在他对面坐下来:“原来是古曲,怪不得我没听过呢,不过也很好听啊。” 师隐看向他,蹙眉:“你又折了梅?” 阿鸾就“哎呀”了一声,然后一派天真地松开氅衣,里面果然露出来了一枝梅,这次是一枝白梅,他说:“对不起,我又忘记了。” “但那梅林真的很漂亮,我很想让你也看到,所以才折了这一枝的……” “不过我给你保证,下次再不折了,你别生气呀。” 生气? 师隐并没有生气。 他只是觉得这样不好,想了下,师隐说:“下一次,你可以带我去看,如此,就不必再折了。” 阿鸾闻言,圆圆的眼睛略瞪大了些,像是很吃惊的样子:“你,你愿意和我出去?” 师隐点头:“只是赏梅。” 只是赏梅而已,没有什么不愿意的。 就只当,是解救梅林于折枝。 阿鸾却像是得到了天大的好消息,眼睛里亮澄澄的,用力地跟着点了点头:“嗯,赏梅!我知道,当然,就……只赏梅,对,赏梅。” “那,我们就说好了,我下次就来带你去京郊,我们一起去赏梅!” 师隐见他高兴,也弯了下唇角,微微翘着,是一个笑,不过很浅:“嗯。” 阿鸾看见师隐的笑,愣了一瞬,有些恍神的模样,再定睛去看,师隐还是师隐。 师隐察觉到,问:“怎么了?” 阿鸾听见声音,回过神来,将手里的白梅放到古琴旁边,手臂叠在一起,人就伏在了桌上,眨眨眼,说:“没什么,我还想听你再弹一曲,可以吗?” 师隐没说话,只是手指抚上了琴弦。 风过,琴弦动,又是一曲响。 师隐弹着琴,视线不可避免地分了一些给阿鸾,看到阿鸾侧着趴在那里,露出来的那一半很白,很干净的脸,他有些不自然地挪开视线,想,就只再这一曲。 一曲,不算多。 大约不算多。 作者有话要说: 阿鸾:我,一朵绝世的白莲花。 师隐:我,一个单纯的工具人。 第6章 城中增暮寒 阿鸾听完第二支曲子,就端正地坐了起来。 他定定地看向师隐,看着师隐的脸,似乎是在那上面寻找什么痕迹。 师隐只当自己并无察觉。 仍垂着眼眸,他的手指还按在琴弦上,稳着余音。 阿鸾笑了一声。 师隐听得很真切,阿鸾的笑声离他太近了。 阿鸾撑着琴几的边缘,就是他刚刚伏在那里的地方,站了起来。 师隐也收回了手,看向阿鸾,问:“要走了吗?” 阿鸾点点头,带着天真的笑意,眼角微微眯着,像个什么小而灵巧的动物似的,他说:“对呀,我又要走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