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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侯爷的垂髫娇 第2节

    庆春院是甚么地方,弄出些声响再寻常不过。可她到底是头回出入这烟花巷柳,听了这些声响,难免面红耳臊,浑身一僵。

    白念想起方才自己撞了屋门,眼下屋门处缝隙渐大,她生怕自己坏了屋里人儿的好事,一双素白玉手轻轻搭上格心,正要将门缝阖上,忽有一指骨分明的手捉住了她的皓腕。

    屋门‘嘎吱’的声响很快没入欢愉声,白念一身柔骨抵不过有力的手劲,腰腹一软,整个身子向前倾去。不及她惊呼,就被眼前的男子捂住了嘴。

    庆春院里不乏俊逸的男倌,可屋里的这位,白衣黑发,眼底泛红。恍若刀削的面容,莫说是庆春院,便是整座永宁城,也找不出第二个比他还好看的人。

    白念看得出神,险些忘了自己闯了男倌待客的屋子。待她回过神,才发觉眼前的男人衣冠端正,半点没有床笫之私的痕迹。

    恰巧相反,同庆春院其他谄媚讨好的男子相比,这人眸底晦暗,虽是素衣,却浑然带着几分逼人的气势。

    “你是谁?”低沉紧劲的声音从近处传来,在瞧清眼前之人是位姑娘后,仍没有半点怜香惜玉。

    “说话。”

    白念被抵在屋门上,胸口若有若无地起伏着。她垂眸,细细痒痒的鼻息喷洒在男人手上。

    男人眉头轻蹙,料想她没甚么逃跑的本事,这才松开手。

    小姑娘喘了几口气,水洗似的眸子好似藏着细碎的星芒,她怔怔地瞧着眼前的男人,过了半晌才缓缓回道:“我不过是逛花楼的主顾。”

    宜春院这地,除了男倌和主顾外,还有旁的甚么人吗?

    然而,眼前的男子惊慌疑惧,一有风吹草动便如白兔一般警觉,瞧着不像是风月场的老手。

    加之他今日一身白衣,无腰牌挂身,与花红柳绿的庆春院,完全不搭腔调。

    白念的眼神偷偷落在男人的胸口,胸口处衣襟交叠,裹得严实,但乍一瞧,紧实的轮廓若隐若现。

    小姑娘面色浅红,吞了吞口水。

    男人被她看得眼皮一跳,后知后觉发觉自己入了满是男倌的花楼。

    “你是不是初来宜春院?”白念眨了眨好看的眸子,露出两个精巧的小梨窝:“瞧你一身素白,可是家中有难,被迫签了卖身契?”

    男人神情微怔,一双眸子不自觉地盯着白念娇俏软乎的脸。

    他的脑海中互现一团子大小的小姑娘,小姑娘不过垂髫之年,乌黑的长发绑成两个发髻。她的眸子水灵灵的,话虽说不利索,笑起来却很是好看。

    “公子?”

    听了脆耳的声音,男人的眉头锁得更深了。

    他正欲开口辩驳,而后又记起甚么似的,话在嘴边绕了个圈,最终顺着白念的话回道:“姑娘说得不错,确实有迫不得已的缘由。”

    听着毫无生气的声音,白念顿时敛起笑意,细腻的小脸一僵,微扬的唇角渐渐下压。

    宜春院的秦mama眼光毒辣,算盘脑袋,她挑拣的男倌姿貌绝佳,没少替她挣银钱。

    可饶是如此,她仍旧贪得无厌,平日里苛待惯了,该捞的油水皆被她吃抹干净。

    眼前的男子清冷孤傲,恍若谪仙。这好端端的人若是落在秦mama手里,还不知被她折腾成甚么模样。

    只一想到谪仙般人将折辱在秦mama的手里,白念藏不住事的小脸上便落出几分忧心。

    “这地不好。”

    白念虽头一回来庆春院,确也见了不少好看的男子,只是眼前之人,一身白衣,干净地恍如阿爹送她的上好玉石。

    庆春院水深糜乱,不是他该待的地方。正巧白府这几日打发了一批搬弄是非的人,眼下正是缺人手的时候。

    她想着,若她将这漂亮哥哥买去,上好的玉石便不会掺上杂质了。

    白念原是来开开眼界的,可眼前的漂亮哥哥着实可怜,她壮着胆子向前迈了一步,盯着男人俊逸的脸看了半晌,在男人不可置信地眼神下,伸出手嫩白的指头,鬼神使差地戳了两下。

    “你这么好看,我买你回家好不好?”

    第2章 舶商   他生得好看。我从未见过如此好看……

    “你这么好看,我买你回家好不好?”

    男人掌心微敛,他活了二十载,头一回被一姑娘吃了豆腐。然而眼前的姑娘出落得水灵,一张桃腮带笑的脸上无半点坏心思。

    见他没甚反应,白念后知后觉地愣了一瞬,她一才及笄的小姑娘,如何能说出这样的话。只怕是人未买成,反倒生了误会,白念心里一急,粉白色的掌心朝外,忙摆手道:“公子别误会,我买你回去并不是...”

    话还未说完,便瞧见眼前的男子笑如春风道:“好啊。”

    白念被这笑意晃了眼.

    这就应下了?

    屋内静了一瞬,白念两眼弯弯地盯着他瞧,男人细长的凤眸微扬,敛去方才疑惧的神情,眼下坦然自若的模样宛如清冷谪仙。

    见她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瞧,男人面上透出几分不自在:“姑娘?”

    白念应了一声,而后意识到自己失态,待她回过神后,轻咳一声,忙扯开话题道:“宜春院的卖身契,可是放在秦mama那儿?”

    男人反应极快:“是。只不过还得劳烦姑娘明日再来。”

    赎身也算件大事,手续繁琐,熬到明日再来领人实属情理之中,故而白念并未起疑心。再者,庆春院男倌的身价水涨船高,她今日出门时只带了几锭银子,逛逛花楼绰绰有余,用于赎人却还是有些勉强。

    白念既允了此事,便不急在一时,她伸手拍了拍男人的肩头,语气甜腻柔软:“别怕。往后有我护着你。”

    白念走后,屋子的屏风后边传出一阵声响。

    男人用余光轻瞥了一眼,敛起笑意后,顿时冷声道:“出来。”

    屏风后,一短衫持剑的粗壮男子探出脑袋,他抬眸,颤巍巍地喊了声“主子爷”,随后将躺在地面上的男倌拖了出来。

    “得亏主子急中生智,敲晕了这儿的男倌,这才得以从暗卫的眼皮子底下挣脱。”丛昱将人拖至床榻上,猛呼出一口气,而后毕恭毕敬地立在祁荀的身后:“主子,我们何时回营?”

    祁荀并未给出答复,他兀自坐下,用两指轻敲桌案后,丛昱才一个激灵,替他斟了盏茶。

    “回甚么营,不是被人赎身了吗?”

    话音甫落,素来手稳的丛昱,显然慌了神,他腕间一晃,茶水顺着杯沿一分为二,半注落入茶盏,半注沁在案面。

    恍若明镜的水渍映出丛昱大惊失色的神情,他一边着手擦拭,一边擦着额间的细汗。

    “怎么,丢魂了?”

    丛昱卖力擦着水渍,使劲摇头。他初来永宁自是人地两生,方才被暗卫追杀时,心里一急,便带着宣平侯府的小侯爷闯了满是男倌的庆春院。彼时,小侯爷就没甚么好脸色。这事若无人发现也就算了,偏有一出手阔绰的小姑娘,不仅要替小侯爷赎身,还伸手戳了他的脸。

    丛昱瞥见后,躲在屏风后边急得跳脚。

    祁荀惯是不近女色,说得再直接些,他这样的人,常年驰骋沙场,行军打仗,见惯了腥风血雨,很是不喜姑娘家娇滴滴孱弱弱的模样。先前有世家交好的官家小姐将心思打到他身上,他瞧着心烦,便生生将人关出府外,一点儿也不留情面。

    经此一事,西梁朝的姑娘虽倾慕于祁荀,却碍于脸面,谁也不肯将心思显露出来。

    丛昱抱着长剑,心虚地探着主子的神情,见主子依旧蹙着眉头,心里顿时七上八下,想起小姑娘调戏主子的场面,他只觉得自己没甚好果子吃了。

    “属...属下这就去解决那姑娘,主子爷进庆春院一事,绝不会教第四人知晓。”

    丛昱身手不错,对付一柔弱无力的小姑娘断是绰绰有余,他跟在祁荀身后十几载,自以为摸清了主子的脾性,正要抬脚翻窗,祁荀便捻起一枚棋子,棋子破空而出,稳准地打在他的臋上。丛昱吃痛地回过身子,魁梧的身形瞬时躬了下来。

    “不许动她。”

    “?”

    丛昱揉臋的手一顿,不可置信地对上祁荀肃然的眸子。若非他家主子语气强硬,他险些怀疑自己听左了。

    祁荀并未多说此事,瞥了他一眼,换下身上素白的衣裳,指腹在衣襟处暗自摩挲了一会儿,而后丢至丛昱手中道:“替我买身寻常的衣物来。”

    “那宁远将军的碑位,还去吗?”丛昱捧着白衣,原先惊惶的脸上,也因嘴里的‘宁远将军’而染上了几分肃穆。

    祁荀平日里惯爱着深色衣物,独三月初七这日,会着素净的白衫。听丛昱提起‘宁远将军’时,他藏在袖中的手逐渐泛白,单薄的里衣衬出起伏的胸口,眼前恍然出现刀光剑影的画面。

    只一想起碗大的伤口、火光滔天的将军府、白稠垂挂的灵堂,祁荀的眼底便划过一丝狠戾。直至他阖眼平复心绪,才开口回道:“衣裳收好。改日再去。”

    近几日圣上传来密诏,密诏内附着一份白底黑字名单,祁荀远从军营一路除jian佞至西梁的都城,碍于其起战功显赫,又是圣上眼前的红人,他这一路瞧着顺风顺水,无人敢惹,背地里却没少遭受狠手。

    直至今日前去宁远将军的碑位祭拜,身边没带甚么近侍,隐藏在各路的暗卫这才按奈不住性子,趁机动手。

    他习惯了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原想着待暗卫散去,再折回军营。可方才的有一出手阔绰的小姑娘,张口便要替他赎身。这些话听起来荒唐,转念一想,却不失为一个契机。

    永宁这处民居良多,市井街坊鱼龙混杂。他手头仍有些事尚未查清,若是隐身在此处,非但易于乔装,不易引起猜忌,便是打探消息也极为方便。

    思及此,祁荀勾了勾唇角,三两下除了塌上男倌的衣裳,手腕一挥,外衫便落在了自己的肩头。

    “主子您去哪?”丛昱原要步步紧跟,毕竟祁小侯爷身份矜贵,若出了甚么差错,宣平侯府的老侯爷非活剥他一层皮不可。

    可他险些忘了,眼前的男人身手了得,一身本事皆是倚着□□短剑日日夜夜磨练出来的,正因如此,男人清冷的外表下,实则堆累着好几处新旧交替的伤口。

    祁荀顿住脚步,对上丛昱心虚的眼神后,撂下一句话反问道:“事都办妥了?”

    丛昱木讷地摇头。

    “那你管我做甚?”

    屋门重重地阖上,丛昱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脑袋,打小侯爷进了庆春院后,他这脾性愈是令人捉摸不透了。

    外边仍是丝竹笙乐,缱绻柔软的靡靡之音不断萦绕在垂落的绢纱布间。祁荀绕出庆春院,他足下轻点,衣衫飘然间,整个人稳当地立于楼宇的飞檐上。

    庆春院统共有三层楼,从飞檐处往下望,堪能瞧清熙来攘往的七弯街。这是祁荀头一回来永宁。永宁距他镇守的应郓相去甚远,这儿的百姓大多听过祁小侯爷的显赫的战功,但若谈及相貌,却鲜少有人见过。

    他粗略地扫了一眼街巷,稍了然于心后,正要回屋,目光落在一袭鹅黄色衣裙的姑娘身上。

    白念挽着沈语安的手,歪头倚在她的肩上,好听的声音从屋檐下传来:“语安,替我瞒着阿娘,好不好?”

    沈语安听闻她从花楼买了个男倌,满脸错愕地瞪圆了眼。

    逛宜春院的法子分明是她撺掇出来的,谁成想平日里百伶百俐的姑娘,一眨眼壮了胆子,头一回进宜春院便出手阔绰地买下一俊雅的男倌。

    这事若是传入她阿娘的耳里,还不知如何说道她呢。

    “便你府里缺人,也自有管事的cao办,哪需你亲自买卖?”

    白念记起祁荀棱角分明的脸,她抬首,发髻上珠玉清响,嘴角笑意渐浓:“他生得好看。我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

    闻言,沈语安止住步子,她敛起平日里嬉皮笑脸的作风,抓着白念的手臂,正儿八经地开口问道:“你该不会是...喜欢他吧?”

    虽说西梁民风开放,可女子买男倌为夫却是前所未有之事。

    白念讶然地侧过身子,瞧见沈语安严肃的神情,险些被她逗笑:“你怎么想的?我怎会平白无故地喜欢一陌生男子?”

    “那你为何要替他赎身?”

    “眼缘吧。他生得俊朗孤傲,折在庆春院未免有些可惜。左右府里缺少人手,我且将他赎出来,往后如何,便瞧他自己的造化了。”

    沈语安仍有些疑心,可瞧见白念坦言直爽的模样,便知她当真没甚么男女心思。若有,依照话本子的说法,眼前的人儿应当娇羞怯生才是。

    默了半晌,沈语安憋出几个字:“你嫌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