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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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新染鼓足勇气,直视顾若的眼睛,一字一顿,让她听得清楚分明,没有为什么,你杳无音讯那么多年,我知道你是生是死?又不是离了你就不行,顾若,我没道理等你 姜新染喉咙里含着话,突然说不出来,狠狠皱了下眉心。 顾若钳制着她肩膀的手力道惊人,竟然还在收紧,姜新染吃痛,肩膀骨都快被她捏碎了。 连眼睛都痛得发酸,眼眶里迅速聚集起水汽,张了张唇,哑声道:顾若,你弄疼我了。 顾若倏然收起手劲,但却没松开。 她不松,姜新染就拧不动她。 年少时的初恋,第一次春心萌动给了她,第一次牵手给了她,第一次和人接吻也给了她,脑中把她们一点一滴的小美好都细细地保存了下来,多少次午夜梦回,都是靠着这些美好的回忆撑过去。 姜新染不想把青涩动人的初恋沾上污浊,尽量与顾若好聚好散。她吸吸鼻子,努力扯开嘴边的笑容,声音是沙哑的,依旧扬起欢快的调子,当年你没留下一句话就走了,咱们都来不及说分手,如今你回来,我们又故地重游,正好把这个分手仪式补上,也算为曾经的感情画上一段完美的句号。 姜新染努力睁大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的手颤抖地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的心被你不上不下地吊了六年,太辛苦了。顾若,现在该把她还给我自己了。 顾若没有动。 她一个字也没有说,听着姜新染带着哭腔的嗓音,几乎咬碎了自己的牙齿。 姜新染的眼眸湿漉漉的,很亮,话语虽轻,意志坚定。 顾若手指痛得发颤,眼眶也跟着涌出一股湿意,红了眼角。 姜新染抬手在眼睛上抹了一把,深呼吸,平静了情绪,用力维持脸上的笑容,以后,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我也终于可以放下过去,打开心扉去认识新的人,遇到新的爱情 不要哭,过去画上句号,生活从明天有了新的开始,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不值得哭。 但是姜新染还是又低头,抹去了一串眼泪。 顾若的眼睛瞬间变得通红,不可置信地滞住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重新开始了。姜新染笑得脸都快僵硬了,从前一直没这个想法,是因为我心里还有放不下的东西,对别人不公平。今天终于做了个了断,顾若,我放下了,也是时候找一个可靠的、又让我喜欢的人,好好地谈一场恋爱了 你还喜欢谁!?顾若表情瞬间变得狠厉,托着姜新染的下巴,强迫她与她对视,嗓音嘶哑:除了我你还想喜欢谁! 有种鬼魅般的恐怖,在黑夜里让人心惊。 姜新染的下巴被她钳制得不能动弹,憋着眼泪,眼眶殷红,倔强道:当然是真正爱我的人! 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 不声不响地把我抛弃了,这就叫爱么!姜新染的声音凄厉起来,盘旋的泪珠也忍不住从脸颊上滚落,是啊,一走六年,连个音信也没有。我到处都找不到你,开始我还以为你在跟我开玩笑,在给我准备什么惊喜,后来我去问老师、问同学,我在你租的房子等了一个星期,还是你邻居告诉我你搬家了你搬去了哪里呢?为什么不跟我说?顾若,我到处找你,可是我找不到你啊 姜新染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呜呜地哽咽起来,我打你的电话,关机,我发给你的所有消息全部石沉大海,世界那么大,我要去哪里找你呢?找不着,只好苦等,一年等不来,两年等不来顾若,如果你早几年回来,我说不定还会欢天喜地地和你在一起。可是这都六年了!我心里的火早就灭了,连灰烬都被风吹散了,你这时候回来,还有什么用呢?你还回来干什么! 泪水从指缝里不断往下漏,打在顾若的手腕上,温热转瞬变成薄凉,刺得顾若生疼。 你管这叫爱?顾若,我做错了什么,要接受你这种捅心窝子的爱 姜新染单薄的身子开始发抖,顾若的心都被她的眼泪砸碎了,隐忍着湿意,把姜新染往自己怀里搂,对不起染染,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是她喉咙滑动一下,我是混蛋! 染染,给我最后一个机会,我爱你,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求你 姜新染把脸埋在她胸口上,两只手可怜地抓着她后背,死命摇头。 留着你的爱给别人去吧。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啜泣,却异常坚定,我这么优秀,没必要在你这棵歪脖树上吊死,我以后肯定会找到一个真心真意相爱的人,携手共度一生。 姜新染哽了哽,轻声说:顾若,我不需要你了。 你不能不要我顾若的声音变得哽咽,用力抱着姜新染,染染,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你,除了你,我还能爱谁? 她的心快被姜新染决绝的话砸得四分五裂,痛得全身不能动弹,放下所有伪装的清冷与矜持,连自己的尊严都低到泥土里,只要姜新染别走,只要她的染染还能继续爱她。 天知道当姜新染说要去追求新的爱情时顾若有多茫然无措,她当然知道姜新染会找到另一个比她更好的爱人,可是顾若不行,她除了姜新染外一无所有。 心头唯一的宝,怎么甘心拱手让人! 顾若眼睛通红充血,理智尽失。 不能放手。 绝不放手。 心底那个可怕幽暗的想法又顺着血液蔓延至大脑,将顾若牢牢地控制住了。 把她藏起来。 把姜新染藏起来。 让她听到看到只有自己。 只有我能抱她,只有我能拥有她。 顾若脸上露出孤注一掷的决绝,烧毁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只要一想到姜新染会离开她就心痛得厉害。 远处驶来一辆打着大灯的黑色轿车,那是顾若的车。 顾若蹲下膝盖,干脆把姜新染扛了起来,飞快地向那辆车走。 顾若你干什么!你放我下来!姜新染捶打着她的后背,两只脚也不停地乱蹬。 顾若不为所动,她现在一心只想把姜新染藏到任何人也找不到的地方去。 顾若你放开!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姜新染歇斯底里的一声尖叫,最后放弃了挣扎似的,被顾若扛在肩上,捂着脸呜呜地哭。 眼泪顺着手肘全部流进顾若的领子里,烫得顾若心口哆嗦。 又疼又麻。 却恢复了理智。 她终于放下姜新染。 姜新染双脚碰到地面的一瞬间,就后怕地跳开,离顾若远远的,倔强地仰着头,眼里蓄满了泪,咬着嘴唇,努力不发出哭声。 她不知道,她这样让人更想欺负她,把她欺负到哽咽啜泣,看她漂亮的睫毛被泪水湿透,看她满脸泪痕地求饶,连声音也柔得能掐出水来。 顾若低着眉,面沉入水,心躁如火。 最终只化为一声沙哑的哀求,染染,别不要我 第十三章 想你想得发疯 世上的事总不能圆满。姜新染喜欢吃奶油冰淇淋,可奶油冰淇淋只会让她胃痛。她那么爱顾若,可顾若只会让她受伤。 所以今天之后,姜新染不想再吃冰淇淋了,也决定彻底把顾若从心里剜出去。痛是必然的,痛过之后就会结痂、愈合,然后变成需要特地回想才能看到的伤痕,总比一直放任那个伤口流脓好。 从某种角度来说,她挺感谢顾若回来的,让她能下定决心放下多年的执念。 姜新染回到宿舍后,趴在枕头上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反正宿舍只有她一个人,想怎么哭就怎么哭,不怕被人笑话。 轻飘飘的棉花枕头被泪浸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姜新染也把自己这么多年憋在心里的难过委屈一次性全部发xiele干净,从明天开始,她甩开心头压了六年的包袱,迎接新的人生。 哭到耳鸣、眼肿,嗓子哑得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姜新染脑子都哭得像木头一样没有知觉了,才趴在床上,安静地抽噎,肩膀止不住抖动。 身体难受,心却轻松极了,就像一直闷热潮湿的天气里下了一场大暴雨,眼泪冲刷掉了她心里积了六年的尘埃污垢,雨过天晴之后,天空湛蓝,树叶翠绿,空气凉爽,姜新染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比从前畅快了许多。 姜新染六年来第一次睡个安心的觉。 明天开始,一切都是崭新的。 临渊市市中心一个高档公寓里,顾若正在打拳。 这是她在临渊的暂时住所,房子太大,房间太多,远不如顾若高中时期和姜新染一起的那间老式出租屋。空间太大了就聚不起人气,顾若只有一个人,所以这住所永远都是冷冰冰的。 顾若不需要那么多空屋,她在其中一间屋子正中央吊了一个大沙袋,除此之外就剩白墙和水泥地,连块瓷砖都没铺。 真正的家徒四壁,很不符合所在小区的整体格调。 顾若回家后几乎是拉扯着撕开身上那件昂贵的休闲衬衫,随手从烘干机里拿了一件运动背心套在身上,直接进了沙袋房反正那些运动背心都是黑的,拿哪件都一样。 离开姜新染,她活得就像个苦行僧。吃饭的意义仅剩填饱肚子,物质享受可有可无。 这套公寓里甚至没有一个衣柜,顾若出席正式场合的衣服套了个防尘袋,直接在墙上钉了几颗钉子就挂起来,剩余衣物则还堆在床边那个行李箱里。 那张一米宽的单人床是这间房子里除了沙袋以外唯一的家具。 那天和姜新染同睡一张床的晚上,顾若说睡惯了地铺,不是假话,这张床的舒适程度远不如那天的地铺。 如果能和姜新染共处一室,顾若愿意打一辈子地铺。 没有戴拳击手套,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甚至手上没有缠一条绷带,顾若握紧的拳头直接与沙袋亲密接触,百十来公斤的沙袋在她的击打之下晃晃悠悠,发出沉重的闷响。 豆大的汗珠从太阳xue往下淌,顾若喘着粗气停下来时,指关节已经血rou模糊。 她虚浮地后退,后背撞上墙壁,整个人贴着墙滑坐下去,双手狠狠压着眼睛,直到眼珠都开始涨痛的地步,牙关咬得太用力,导致侧脸上的下颚关节轮廓明显。 她的眼前都是姜新染在哭。 她很后悔。 她伤害了她。 终于还是让她害怕了。 不想伤害她的,只想好好爱她。 谁能想到强硬如铁的顾若,也会一个人躲起来,狼狈地坐在墙角,死咬着牙,泪水顺着她的虎口,终究还是溢了出来。 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悲怆呜咽。 姜新染认为顾若是个很坚强的人,坚强到冷硬的地步,流血不流泪。 顾若一点也不坚强,她会流泪,为了自己伤害姜新染。 要爱她,尊重她,保护她,让她开心。 喜欢看她永远都笑得干劲满满的样子。 但是顾若的理智太脆弱了,一遇到姜新染,她就像个傻瓜,听到姜新染可能会爱别人,顾若的大脑都无法思考了,所有动作全凭本能。 她的本能是个疯子,来自她母亲的遗传。 她的本能只会伤害姜新染。 顾若有记忆以来只流过两次泪。 第一次,是她许愿和姜新染永不分离,却在当天凌晨被人强迫送上了离开临渊的私人飞机。她在飞机上失声痛哭,满脑子想的都是,她的染染以后该怎么办。 第二次,是她亲手伤害了她的染染。 姜新染第二天起床神清气爽,头不痛了,心不堵了,除了眼圈的红肿没有消退以外,怎么看都是很高兴的模样。以至于她刚进实验室,她的那些同学们都吓了一跳,纷纷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昨晚熬夜追剧,没睡好。姜新染笑着解释,只是声音有些哑。 上次送姜新染回家的那位师哥悄悄递给姜新染一瓶牛奶和一块面包,还有一小瓶未拆封的眼药水。 师哥脸微红,吞吞吐吐,你熬夜,肯定来不及吃早餐,还有眼药水,可以缓解疲劳的。 谢谢。姜新染笑着收下,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不用了师哥回到自己的实验台。 姜新染搜了眼药水价格,直接给他转账,不过他没收。 一连几天,再没有顾若的sao扰,姜新染每天宿舍、食堂、实验室,三点一线,生活普通而惬意。 接着就迎来了十月小长假。 姜新染的室友们照例要和她们的男朋友一起度过,而姜新染也对自己的假期规划得很好哪儿也不去,舒舒服服地窝在宿舍里,看几部一直想看但没时间的爆米花电影,再把那本已经从图书馆借了快一个月的书看完。 新染,你老这么独来独往的不闷么?也该找个男朋友了。有室友这样建议她。 姜新染只是笑笑:我一个人习惯了。 大概人一辈子的运气是守恒的,好日子过久了,就会有倒霉事发生。 十月一号凌晨三点半,姜新染被天花板上落下来的水珠砸醒了。 她以为自己做梦下雨,没有在意,往脸上摸了摸,果然摸到了冰凉的液体。 姜新染一个鲤鱼打挺惊醒,下床开灯,发现整个宿舍的天花板都在渗水,不断有水珠往下落,墙壁被水渍浸透,连被褥都变得潮湿,根本没法住人了。 姜新染心头一跳,赶紧打开衣柜,手一摸,心凉了半截。 柜子里的衣服全部被打湿,根本没法穿了。 姜新染首先在宿舍群里发了条消息,然后摊开行李箱,一边把自己的衣服往行李箱里搬,一边打通了宿管的电话。 姜新染常年住宿舍,冬装夏装都在柜子里,好在她衣服不多,一个行李箱塞到爆炸,勉勉强强塞完了所有衣物。 就是被子全完了,估计即使晒干后也变得像石头一样硬邦邦,失去了保暖功能。 宿管上来后,先查看了一下姜新染的宿舍天花板,又去她楼上那间宿舍检查了一下。 原来是楼上水管年久失修,裂了,而楼上宿舍四人集体出去旅游,没有及时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