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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等到实际拍了一次以后,她就更加不乐意了。乐队数量很多,桃果一个人既要采访又要顾摄像机,实在忙不过来。据说之前一直是由两个人分工,这次恰巧碰上有人临时辞职,万不得已才演变成了现在这副局面。 那天她正在跟众人抱怨,向诗主动举手表示愿意帮忙,并且不要报酬。不过作为交换条件,希望桃果能替他做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把《黑桃新闻》里出现过J的几期全部找出来。至于第二件事,则是关于他在付晶家里看到的那个玩偶的。 “你知不知道有谁送过J手工做的不织布娃娃?” “娃娃?”桃果颇为意外地重复了一遍,果断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没听说过,你没问妙妙?” “她说不喜欢跟同担打交道所以不知道。”向诗顿了顿,又小声补充了一句:“她被我问完还有点生气。” “其实应该不难找。”桃果的眼珠转了转,视线停留在向诗身上,“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自从成功混进沙利叶的粉丝群体以来,向诗觉得自己的脸皮变厚了很多,他面不改色地回答说:“因为很可爱,我也想要一个。” 对方拧着眉毛,眼神古怪地打量了他片刻,最终选择不再多问,只道:“好吧,包在我身上。” 拍摄当日的中午,大家在就近的车站集合,跟着负责人一起到达了演出场所。此处是整个吴市最负盛名的闹市区之一,同时被称作地下亚文化的培养基。一路上随处可见打扮得大胆而乖张的年轻人,仿佛任何千奇百怪的行为在这里都能够得到理解,堪比独立于正常世界的域外之地。 livehouse建在坡道上,得爬一条长长的上坡路,再加上摄影器材的分量——于是工作尚未开始,一行人光是站在门口就早已是累得气喘吁吁。 到达时已经可以隐约听见彩排的声音了。他们先是跟相关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随后了解了当天的流程以及注意事项,又领取了出入证。为了不影响演出进程,需要趁着乐队化完妆到上台之前的间隙完成任务。 向诗大学毕业之后就没打过工,时隔许久再从事起这些活动身体的劳动,居然觉得很是新鲜有趣。 调试完摄像机和麦克风,确定镜头正好框出了采访者上身三分之二的位置;接下来,他就只需要按下拍摄键,静静地躲在器材后面,透过取景框悄无声息地观测这一方被隔断出来的画面就好。 到了休息时间,向诗准备去喝口水稍微休息片刻。由于参演的乐队数量比较多,后台人员杂乱,有人练琴、有人吃饭、有人聊天,乱哄哄地闹成一团。 正要往屋子里走的时候,他从室内传来的说话声中猛地捕捉到了一个久违的名字。 “你想走啊?”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唯恐天下不乱的哄笑。 “嗯,你们说他是不是看我不顺眼,天天跟吃了枪药似的,不怼人心里不舒服怎么的。” “我告诉你还真不是,他对谁都这样儿,在他眼里周围人全是傻子。” “受不了赶紧逃吧,之前跑了一个了。” “沙利叶那个?他又怎么回事。” “跟你差不多,反正老季就希望找个没什么主见、听话的,毕竟这个乐队是他的,主心骨只能是他自己。所以其他人,尤其是主唱,主意不能太大,不然会很难控制,你明白吧。” 向诗判断不应该再继续听了。他转过身想要离开,没料到背后不远处的拐角里竟然藏着一个人,显然是站了有一会儿了。那个人也不尴尬,边走上前来边说:“你都听到了。” 如果不是之前看过照片,他根本想不起从阴影中逐渐向自己靠近的男人是谁。 “你记得我。” “那当然。我记性好着呢。” 对方的视线落在了向诗胸前挂着的工作人员证上。这一眼能说明很多事,比如为什么时隔多年后,他会突然跟livehouse扯上了关系。 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一眼,促使他说出了下面的话:“别听那帮蠢材瞎扯,我今天出场早,结束了一起去喝酒。” ·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季吟这么问的时候,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了。他的两只眼睛有些充血,注视着自己的目光混沌而失焦。 唇钉摘掉了,皮肤上只留下浅浅的两个小坑,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分辨出来。记忆中始终呈现出上扬弧度的唇角,如今却沮丧地耷拉着,仿佛丧失掉了露出微笑的力气。 头发染成了黑色,义眼戒指也不见了——那些昔日里属于他的个人标签似乎被抹除得干干净净。坐在这间嘈杂的居酒屋里,他看上去丝毫不起眼,和周围那群面目模糊的路人早就融为了一体。 向诗觉得现在的季吟,跟那个鲜明地残留在他记忆中的人完全不一样。他的身上不再笼罩着强盛的光环、不再散发出咄咄逼人的气势、不再拥有目空一切的自信。好像出现在他眼前的,只是一个失意的、倦怠的、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的普通人而已。 正是这样的季吟,问出了一个根本不像是从他嘴里冒出来的软弱问题。 向诗的第一反应是借机怼他一句,毕竟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转念一想大家都是成年人,许多事情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得清的,于是放软了语气:“你怎么不说当年的我很可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