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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止闲庭信步走近,他小心掩鼻绕过皇帝咳在地上的鲜血,连衣角都秀气地拎起来——这是乐则柔亲手给他做的衣服,不能弄脏。 老太监浑浊的眼转向他,淬毒一般。 他沙哑着嗓子说:“你这天杀的东西。” “我张函这辈子,最后悔早没杀了你!” 安止哎了一声走到他身边,拎着袍子蹲下,眉眼带笑,好声好气地说:“张公公的话,咱家可听不明白。当初还是托您的福到了六皇子跟前儿呢。 ” 他指指不远处急促咳嗽的皇帝,俯视着这个平日里影子一样的老太监,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杀皇帝,扶持六皇子登基,不正如公公所愿吗?要是没有您给改名换姓,林彦安早就死了,哪轮的上唱这出戏。” 张函猛地挣扎抬头,想咬下他一口rou,可惜被两个黑衣人死死按住不能动弹。 安止脸上的笑丝毫不变,他很无奈地摇摇头,拿丝帕垫着手,在张函惨叫里一瞬卸掉了他的下巴。 “对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对皇帝笑眯眯说,“咱家就是当年谋逆案里林家的遗孤,林彦安,陛下杀了我族人,只留下我一个,现在来索命了。” 张函大笑,因为下巴被卸掉,只能喉咙里含混地发出破风箱一样的声音。 皇帝骤然瞪大了眼睛,他整个人僵住了,连咳都忘记,更顾不上张函狰狞的笑,指着安止哆嗦嘴唇说:“你不是早……” “早死了吗?”安止背着手,嘴角勾出妖异的弧度,真如夜半索命无常,他微微弯腰俯视皇帝,很是耐心地解释,“是该死了的,但在陛下动手之前,被张公公救去了六皇子那儿,约么觉得我聪明好服侍皇子吧。” 皇帝瘫在地上,猛烈地咳了起来。安止听着心烦,厌弃地扫了一眼,让人将他堵嘴捆起来。 “朕是天子……唔唔。” 大殿顿时安静了许多,只有张函诡异的笑声和檐下雨水铮鸣。 天子又如何,也是□□凡胎。 在今天之前,永昌帝从没想过这个最信任的奴才会意图弑君,也没想到十几年前的“死人”被他偷偷送去皇子身边。 这甚至比六皇子逼宫的消息更令他难以接受。 此时他看向张函,恨不得将他食rou寝皮。 张函自知痛失良机,不再挣扎,他眼睛怨毒而不甘地盯着皇帝,两人如同斗兽,似乎要用视线搏出个你死我活。 安止欣赏着这一幕,看张函似乎想说什么,又好心将他下巴复原。 张函恶狠狠对皇帝吐了一口唾沫,又向安止桀桀怪笑,毫不掩饰的阴毒,在剧痛中说:“我死了,你中了毒也活不得几天,不亏。” 安止没想到他这样无聊,本以为能看狗咬狗的,竟要自己痛打落水狗:“这便不劳公公费心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自然能找到解药。您就没发现,禾髓的盒子早就空了吗?” 不可能!” “您真当一个凤鸣就能轻轻巧巧至我于死地?那我也太不值钱了点儿。” 凤鸣是黑斗篷最后一次出现逼他服下的毒,那时候他时常咳嗽,黑斗篷说吃了这药治疗咳疾,安止自然不肯吃,但还是被灌了下去。 “小病秧子,你咳嗽不打紧,别招上主子。”黑斗篷厉喝。 张函听说过这位林小公子的大名,极为聪慧狡黠的一个人,将来六皇子未必可以掌控。张函当时也给他喂了些解药,但十年之内必死无疑,为的是六皇子羽翼丰满之后,身边干干净净。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安止,安止根本不相信那黑斗篷会有什么好心,借着去书库为六皇子寻书的名头自学岐黄之术,十二岁时便偷来了唯一禾髓,彻底解了药。 医毒不分家,造化弄人,安止原本的咳疾自此再也没犯过。 敌明我暗,安止这几年尤其喜欢人多的时候掩口轻咳,时不时吃粒丸药,其实是山楂丸,只为了钓出来幕后人。 他老神在在地说:“我有今天还要多谢张公公栽培,要不是您给我下的毒,我还不能学医毒之道,更不能有今日。” 张函犹自嘴硬,但当安止说出来禾髓两个字的时候已经信了,凤鸣是皇宫中公开的秘密,但知道禾髓的寥寥无几。 说到这儿,安止不由向皇帝那里挪了两步,诚恳道:“陛下,我本来以为,能接触到凤鸣的人不多,我拎来拎去总能找出来是谁。可是没想到这宫里面用毒的太多了,你来我往,也不知道最后毒都用到谁身上,您的五皇子还有几个小产的贵人就是死在了凤鸣上。这么精贵厉害的毒,宫里面竟然吃米似的用。” 张函不知想起了什么,仰头对皇帝格格一笑,“陛下也不用难受,那几个小产的,一半都不是你的种。” 经过今晚一重重打击,皇帝本就面色青白灰暗如鬼,这些话只让他更颓丧不堪,连个惊恐都没有,只是厌烦地闭上眼睛,看得安止只觉得没意思。 他转而对“有意思”的张函说:“话说回来,我找您找了许多年,愣是没发现蛛丝马迹,如果不是这回党夏的事情,张公公就算死,也能安安生生的。” 张函哈哈大笑,“风水轮流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那可不行,就算看在皇后娘娘面子上,咱家也得给公公留个全尸呀。”安止露出一个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