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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鸿雪爪 第103节

    “是一本手稿,”长孙茂稍作一想,“上面画了祥云。是最新一册。”

    这是秘闻录,弄丢了可不是小事。若是旧的册录尚还好,因为有副卷。但是新的……丢了便是没了。

    哑仆一惊,忙脚步匆匆折回书房。

    长孙茂从后面慢慢跟上哑仆。

    院中众人正聚精会神看巴瑞瑛解蛊,忽听得身后书房门“砰”一声合拢,里头传来一声惊恐尖叫。

    作者有话说:

    1 项南-医者

    两张整合成一章,修了2天orz。。

    明天可能比较少。

    第88章 仙人墓3

    江映书房哑仆何其熟悉。她一进到屋中, 四下稍作一看,便知没有丢书。

    那他为什么说丢了?哑仆迟迟不敢回头。

    她找书时,长孙茂便立在门旁打量她。穿堂风大, 忽地将门吹来关上。

    “砰!”地一声,哑仆吓了一跳, 咽喉之中不自觉溢出一声细小呜咽。声音尖而细, 是属于年轻女人的。

    长孙茂笑了一下, “你果然会说话。”

    哑仆肩膀微微耸起。

    “你刚才有什么要说的。”

    哑仆摇摇头。

    “为什么又不肯讲了?”

    哑仆只是不答。

    长孙茂倚着门,颇为贴心替她想了一阵,“哦, 你怕被劫复阁当作贼子细作。”

    说话间, 巴瑞瑛在外头关切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长孙茂推开窗户,“丢了点东西, 我问她两句话。”

    巴瑞瑛又问,“要紧吗?”

    “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哦, 那便好。”

    外头又归于安静。长孙茂回过头来, 接着说道,“偷盗劫复阁秘闻, 你知道下场是什么?何况这里是阁主私宅。明日阿罗纱便回来了,你猜她怎么收拾你?”

    哑仆不知他出的什么招, 心头莫名地怕,不由伏跪下去。

    长孙茂半蹲下去, 打量她表情,“你不会说话, 阿罗纱觉得用着放心, 便给你这个替他看宅子的差事, 谁知你是装的。你若不是贼,也不怕被说成是贼,那你装聋作哑是为什么?”

    哑仆摇摇头,埋低更低。

    长孙茂琢磨了一会,“你待他极好,却不图什么,难不成你真是他某个相好?”

    这本就是句玩笑话。话音一落,哑仆却忽然转开头,不敢叫他看见表情。

    长孙茂突然说道,“是了。他熟知你声音,你怕他认出你。”

    书房之中陷入死寂。

    长孙茂慢慢站起来,低头静静看着哑仆。

    她伏的极低,一声不响,看不见脸上表情。柔软羊毛长毯上却渐渐浸出一行湿印。

    长孙茂笑起来,“是了。我这就著人去将他叫回来,让他认一认你,免你二人相思之苦。”

    话音一落,但听得一声,“我对不起他……”

    这五个字说的喑哑虚弱,带着抽噎,几乎快要断气一般。

    长孙茂深吸一口气,按捺着问道,“如何对不起。”

    也不知是哽噎住,还是心里又生出了犹豫,哑仆没能立即说出话来。

    便听得他毫无感情的一声:“我耐心不多。思州城事无巨细,皆逃不出劫复阁探子眼底。如今这院子里大大小小六七个人,但凡我走出去说一声你的不是,江映一天之内便能知晓。你自己斟酌,你尽可以试试。”

    哑仆以衣袖抚去脸上泪水,缓缓说道,“我曾被人指使,偷偷接近他,又抛弃他。我对不起他,可我没地方可去了。我只能呆在这里。”

    长孙茂问,“何时,被谁,他可知道此事。”

    “他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哑仆闭了闭眼,两行泪划下来又被她拭去,“我叫云碧,那年我十五岁,论理本该嫁去巴蛮,但我不肯,然后逃了出去,在思州遇见了江映。他长我两岁,是个中原少年侠客,武功很高,却谁都不搭理。我见他呆里呆气,觉得好玩,总忍不住去逗他玩,可谁知他这么好……将我自己也逗了进去。那两个月过得很快,他要回中原论剑,我也必得回去巴蛮了。因为我知道,我逃了出来,我meimei萍月便会替我受苦。他说他一个月后回来,与我约定在小东山相见。”

    哑仆语气轻而淡,里头似有无限怅惘。

    长孙茂道,“后来?”

    哑仆道,“后来,我回寨中待嫁,听到他论剑一试成名的消息。他是第一公子,我真替他高兴。那天我大哭一场,以为与他不会再见。没想那个人找到我,问我,若能令我与萍月都不嫁去巴蛮,也能治好我与meimei血症,还能与江映重聚,问我肯不肯答应。我问他怎么做,他说只要听他的行事便是。这么好的事,我怎么会不动心?我自然答应。他让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让我回到江映身边。”

    “‘他’,是谁?”

    哑仆道,“我不知道。他面容忠厚,个子矮小,想是巴蛮人,旁人都叫他‘疯子’,做事很疯,也极有手段。”

    长孙茂沉思一阵,接着问,“你回去找江映,又为什么抛弃他?”

    哑仆道,“疯子让我这么做的。”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疯子似乎恨极了江映与他父亲,但凡听见江宗主与他父子不和的消息,疯子都开心极了。”

    “之后呢?”

    “疯子叫我离开江映。我怎么舍得,可我若不走,meimei怎么办。我留下绝笔信,叫他‘忘了我’,便回到云台山。可我怎么会真的就这么离开他?”哑仆轻轻啜泣起来,“那时我回来,想救出meimei,准备带她一起逃走,去中原找江映。可我们刚逃出何蛮寨子,便被周遭洞崽苗与爷头苗一同围困。逃巴氏姻亲,是对女娲娘娘大不敬,是要绑女娲柱烧死的。直至疯子出现,叫他的随从替我们引开了几支苗人。疯子最后给了我一次机会,叫我假意嫁给蛇母,伺机替他偷一样叫‘神仙骨’的东西。他说,可这样一来,我便成了巴蛮与何蛮的罪人,萍月必会受族人指摘,她还那样小……我叫疯子先将萍月安全送到江映身边,我才答应疯子的要求。他果真遣人将萍月送去长安,而我也嫁入巴蛮。”

    “你本身不由己,如何对不起他?”

    “起初我回去小东山赴约,与他携手同游,已令他父子生出嫌隙;后却始乱终弃,令他潦倒街头,令他惹父亲厌弃;明知他君子重诺,便以情义捆绑,将萍月安危系在他身上,更令他与父亲不和,令他失去失了一半经脉。可起那时我回去小东山与他相会,一切快乐的开始,我本就带有我的目的,带着‘疯子’对他歇斯底里的恶意。我害他这样苦,而自始至终,他都一无所知。这一世我以命相偿已不足惜,只不想再令他伤心,令他知晓我在此,却成了这般丑陋模样。”

    “你为何说自己无处可去?”

    “疯子处心积虑,怎么轻易将如此来之不易的神仙骨给我们姐妹?我对疯子存了心机。我将神仙骨偷了出来,却没给疯子。他擅长虫蛊通音之术,手眼通天,眼线遍布中原。一旦我被他发现,定会死的极惨。这些年我躲躲藏藏,辗转听说萍月丢了,他回到思州寻她,安置了一处宅邸。他经营劫复阁,宅邸位置也一定极为隐秘安全,定不会叫疯子发现。故我装聋作哑,阿罗纱见我懂苗语,又不会乱讲话,便安心雇我来看守宅子,”哑仆慢慢说道,“长孙公子,我敬你是个好人,你知道我不会害了他,更不会伤害旁人,请你千万替我保守秘密。”

    长孙茂却不接茬,只问她,“神仙骨做什么的?”

    “这东西能治血症。”

    “这东西在何处?”

    哑仆怕他打起神仙骨主意,“这东西时间只有一件,如今在我meimei萍月处,她与神仙骨一齐消失了。”

    “也就是说,你逃出来后,直接将神仙骨送去了江映处。”

    “是。”

    “不对。可自你寄去绝笔信后,他再也未曾听说你的消息。”

    “我托瑞瑛姑姑交予他,后又经瑞瑛姑姑之手治好萍月血症,想来他也不知是何物。后来萍月失去踪迹,江映也不曾找到她。”

    长孙茂陷入沉思。

    哑仆怕他再往下深究,慌忙说道,“今天听瑞瑛姑姑说起一息草——”

    长孙茂抬头,“你知道在哪里。”

    哑仆点头,“我听说疯子眼线说,疯子有个女儿,寄养在别处,似乎身体不好。这些年,疯子一直在寻找小仙人墓与一息草,为女儿续命。疯子行事一直在暗处,而我则在更暗处。在这宅子里做事,间或听说一些事情,隐隐能猜出疯子动向。近来江湖诸派诸多失去至亲至爱的高手,都曾收到密信,请高手随马氓越过云台山十二峰,疯子自会领着他们前往小仙人墓入口,摘去一息草更不在话下。只是云台山十二峰有如天堑,放在往年,能一气越过十二峰,已经可以算是腾掠高手。更何况,如今云台山遍布蛊阵,几近无人之地。想必也没人肯信。江映曾遣人去查过,只是疯子藏匿得太好,马氓又行踪诡秘,他始终查不到,便暂时作罢。”

    长孙茂道,“你知道如何与马氓联络?”

    哑仆点点头,“集市上有五福茶馆,二楼靠山的座儿,坐下打三个响指,讲一句‘野道是四徒之首’。一旁的树上有他的蜘蛛,他能听到。明日正午再来,马氓便会给你指引。”

    长孙茂想了会儿,道,“好。”

    哑仆又小心翼翼说道,“长孙公子,我什么都讲了,你务必替我保守秘密。”

    他略作思索,才答了声,“嗯。”

    哑仆脸上表情稍稍一皱,鼻子一吸,而后将脸埋进双手里。

    他不解,“你怎么了?”

    哑仆道,“你二人行侠仗义,我当长孙公子光明磊落,极有风度,又待人极好,才放隼鸟去请姑姑救人。我一介女流,好心帮你,换来的却是一顿苛责与威逼。”

    他自己也没想到,索性破罐子破摔般笑道,“我本就是这样的人,可别再高看我了。”

    说罢他转身推门出去。

    外头解蛊已罢,巴瑞瑛关切问道,“东西找到了吗?”

    他回头往屋里一瞥,道,“是我粗心,如今哑仆已帮我寻到。”

    哑仆收拾好情绪,走出书房关好门,转头进了后院。

    巴瑞瑛道,“那就好。如此便告辞了,明日有人送丹丸上门,姑娘且好好休息几日。”

    江映书房音障极好,故两人小声说话,外头一行医者也并不能听见。

    只除了她。她坐在那小凳上,目送医者离开,方才起身回头。

    他远远站在檐下,不敢靠近。等她转头看向自己,稍稍一愣,才缓缓一笑。

    一个不知所措的笑。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表情。那表情好像在说——我做错了事。

    这表情看的她心酸。

    若是往常,这两京公子哥哪怕为了风度也不至于为难女子,更何况欺凌弱小之事也令他不耻。

    如今他性情变了。

    以后还会变得更多。

    作者有话说:

    前一章末尾稍作了修改,可以返回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