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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后娇纵起来真要命 第49节

    “年轻人劲头真大, 下着雨往山林子里钻——眼看着天就黑了, 仔细黄皮子把你俩全叼走。”

    这老妪大概把他二人当成了私会的小两口, 这样的误会让皇帝觉得很甜蜜,他今日心情尤其的好, 两脚湿蹬蹬的站在水塘边,居高临下的看着老妪。

    “没人碰你的鸭子, 你且安心。”

    皇帝出现在泥泞荒凉的荒山老林里,犹如天王下了界,少了几分唯我独尊的王霸之气,反而多了些微的亲近感。星落拿毯子披在肩上, 凑在了陛下的身边儿, 悄摸儿地同他耳语。

    “师尊, 您刚才叫青团儿去拔毛杀鸭子,您忘啦?”

    皇帝心里一咯噔,往方才青团儿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眉间轻蹙了一下。

    “你的丫头,朕可使唤不动。”

    一国之君岂有支使不动的人?这是想要她背锅呀!星落惊讶地眉毛挑到了天上去,“您方才还说一切众生都是您的子民,怎的这会儿连个杀鸭子的锅都不愿背?”

    皇帝面上神色淡淡,眼睛里装着头大身子小的促狭姑娘,他坦然往水塘看去,负着手,“朕只有两个心房,一个装黎民百姓,另一个……”

    他垂眼,心跳隆隆,看着星落瞪着下文的澄澈双眸,他不由自主地说下去,“便只能装下一个……小徒弟了。”

    话音落地,他懊悔地扭过头,甜言蜜语都到嘴边上了,怎么就说不出口了呢?硬生生地把“你”用“小徒弟”三个字伪装起来了。

    星落拿一根手指头挠了挠鬓边,觉得师尊这会儿很和气,有点儿师尊的样子了,她往师尊跟前儿又凑了凑,小声儿地向师尊表忠心:“您疼徒弟,徒弟也孝顺,两好才能各一好。这会儿阴冷,您靴子也湿了,我同那位老奶奶说一说,咱们去她家里坐一坐,讨些热水喝可好?”

    皇帝觉得这个主意很好,虽说他吩咐一声,热水热茶便会即刻奉上,可和她在一起稀奇古怪的经历越多,日后晴窗分茶、闲话当时,想来十分有趣,这便微微颔首同意了。

    只是还没开口,便听那老妪一边把鸭子赶上岸,一边数鸭子,数了两遍觉得不对,冲着两人嚷嚷起来,“满打满算十八只鸭子,午间放出来,这会儿怎么就剩十七只了?是不是你们小两口给老婆子杀了吃了?”

    皇帝一阵儿尴尬,清咳一声,便有护卫持枪械上前,老妪这会儿才觉察出来害怕,讷讷了一句,“老婆子养鸭子不容易,您二位可不能昧了良心……”

    星落连忙上前道,“老奶奶,少了的鸭子我来赔,可否让我和我师父往屋子里坐一坐,讨些热水喝?”

    老妪犹豫了一时,见星落递过来一小块儿碎银子,眼眉就展开来,接过银锭子,这便招呼起二人来。

    “老婆子的家就在左近,您二位跟着老婆子来便是。”

    立时便有护卫护着二人随着老妪去了,因这老妪正是这片山林的看林人,便在山坡处,走了没几步便到了,进得那逼厌的小屋子,那老妪便去灶间烧水,星落望着屋子墙面的一张画,多看了好几眼。

    那是一副粗糙的画,画笔拙劣、颜色刺目,隐隐约约能看出来好似是一张浴火的凤凰。

    这样一间破旧的柴屋,却挂了一副凤凰图,星落觉得有些奇怪,对上了陛下的眼光,见他也凝神望住了画,若有所思的样子。

    星落隐约觉得这画很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来,皇帝却径自坐下了,门外便有随侍恭敬道:“陛下,奴婢取来了靴子和衣衫。”

    皇帝嗯了一声,便有内侍入内服侍陛下换衣换鞋,星落在外头等的无聊,再开门时,陛下就换了身儿漂亮衣裳,坐在里头跟一尊佛似的看着她。

    “做什么不错眼珠地看着朕?”他浅笑,眼睛里多少带了些意得,“朕知道自己好看。”

    陛下自恋的模样实在没眼看,可惜他说的是实话——星落还真没见过比陛下还要俊秀的人,便是金阙宫的太初师兄,十里八乡上山来烧香的见了他,都要感叹一句神仙下凡,都比陛下少了几分俊逸出尘。

    星落这程子饿劲儿上来了,有气无力地应承了一句,慢悠悠地进了屋子,“您好看管什么用,老奶奶也没说给咱们点儿吃的。”

    她自忖来这儿来错了,在水塘边上烤火,说不得一时青团儿就将烤好的鸭子送上来了,马车上还有些糕点甜品,总比在这里枯坐着强。

    皇帝却敲了敲桌,引她来看,星落抬眼望过去,那桌上摆着一罐子糖呢。

    星落惊喜地呀了一声,走上前坐在陛下身旁,伸手从糖罐子里拿了一颗玫瑰糖,填进了嘴巴里,一脸满足。

    “您出门避暑还带糖,小孩子似的。”她跃跃欲试,打算再拿一颗,“我再吃一颗松子糖。”

    皇帝把糖罐子往她手边上推了一推,“一颗一颗拿很麻烦,你可以住在朕的糖罐子里。”

    住在糖罐子里可像话?星落美滋滋地捧住了糖罐子,一连吃了好几颗,“您该不会还带了糕点吧?”

    皇帝从一旁又摸出两盒子良美记的糕点,见小徒弟一脸的惊喜,皇帝心下便有些适意。

    他同随扈先行出发,另有护卫去良美记去买糕点糖食,因此便迟他一些送到,方才内侍来为他更衣,便将吃食也送了进来。

    星落正吃着,那老妪便端了茶水上来了,大约是方才见着了这一行人的气派架势,她这回来便恭敬了不少。

    “……老婆子这里都是山泉水,您二位尝尝,是不是香甜。”她往桌上摆了两个海碗,见着了几盒精致的点心,啧啧了几句,“这些盒子可真漂亮。”

    星落吃了里头的糕点,这便往老妪的眼前一推,“你若喜欢,都给你吧。”

    老妪大喜过望,服侍地越发殷勤了,“您二位若是不急着赶路,老婆子就来整治些野味,也让二位贵人尝尝鲜。”

    星落瞧了一眼陛下,见他也不喝水,只垂目坐着,便斟酌道,“多谢了,咱们还要赶路。”她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老奶奶,墙上画的什么呀?”

    那老妪看了一眼墙,爽朗道:“老婆子去镇上赶集,有些姑娘小伙在那里散的画儿,说是什么青鸾神鸟,挂在家里头管保年年顺遂。”

    老妪说完便抱着糕点盒子出去了,皇帝的面色却沉了下来。

    星落知道近来帝京城里严查青鸾教余孽,她心里有些发虚,便噤声,小口小口地吃着糕点不说话。

    小屋的门大敞着,雨后的夜清风朗月,陛下的眼眉却乌云密布。

    世间仅有一只的青鸾鸟,竟成了蛊惑百姓的妖邪!皇帝想起城隍庙大街的那一晚,被砍杀、烧伤的百姓,心中一片怒意上浮。

    “天子脚下,这些妖邪都敢妖言惑众、行暴/动之事,伤我大梁百姓,可见帝京之外猖獗到何等地步!”

    星落有些惴惴不安。

    栾川的青鸾教教众她见过,虽然神神叨叨的,可也时常救助穷苦、恩洒世人,如何在帝京城却做下这般罪孽呢?

    “师尊,城隍庙大街那一伙人,可查出了首恶?”星落停止了吃糕点,小小声问起来。

    皇帝心中火气愈盛,“此案由保元亲自提审,城隍庙大街的这一伙青鸾教众,招供出他们的头领,竟是一名女子,他们称其为圣姑奶奶。”

    星落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嘴巴里的糖果都不甜了。

    “……徒儿在栾川那么久,见过也听说过许多坏事,皆是男子所为——所以即便查出来是那位圣姑奶奶,也有可能是被人胁迫,或是推出来顶锅的啊。”

    皇帝的视线缓缓落在了星落的眼睛上,极其寒凉的一眼,倒让星落打了个寒战,她嗫嚅,“您可一定要查清楚,千万别冤枉了好人。”

    清风拂动了皇帝的鬓发,使他有种无奈落魄的清逸气度,他淡淡问道:“青鸾邪教伤我大梁百姓,蛊惑人心,你如何看待?那位圣姑奶奶若当真为首恶,你又如何?”

    提及世仙,星落就没办法淡定,她想了一时,到底没按捺住,气鼓鼓道:“徒儿在栾川听说过这位圣姑奶奶的名头,只知道她为人良善,行侠仗义救助穷苦,绝不可能cao纵人心,伤害无辜。”

    心中带了气,星落的语气难免生硬,皇帝心下也升起来一股怒气,他何其聪敏,一下便想到了那一晚,星落揭下那些匪徒后脖颈上的不死符时的情景。

    “朕只知你小小娇纵,却不知你心思竟这般简单,轻易就叫人蛊惑了去。”他负气,寒声道,“在你的心里,这位圣姑奶奶恐怕比朕还要亲善些。”

    星落蹭的一声站起来,把糖罐子重重地搁在桌案上,拧着眉头反驳道:“您还不是一样,在您的心里,您的小徒弟就是一个娇纵无用的草包笨蛋,一不小心就能被人哄骗了去!”她的眼睛里涌起来泪水,一霎就落了下来,“您同我,大哥和二哥,谁也别说谁,我可再也不想理您了。”

    皇帝的心都凉了,寒着嗓音:“黎太甜,你的脾气可真大。”

    星落拿手背抹了一把泪,“是,娇纵的人脾气更大,您要是不能忍,就好好想一下,为什么旁人可以忍,就您不能。”

    她说完,便蹬蹬蹬地跑了出去,只留下皇帝气的面色发白,心里无限委屈。

    星落一口气跑回了水塘边儿,正自后怕着,见青团儿正捧着一盘烤鸭枯坐着,见姑娘来了,献宝似的呈上来,“……陛下身边儿那一位护卫常大哥可真行,连烤鸭都会整治,您闻闻香不香?”

    她一鼓作气地说完,却见自家姑娘眼睛里包着泪,十分委屈地样子同她说话,“走,叫哥哥启程,赶紧走。”

    青团儿不敢问,这便捧着烤鸭去寻了黎立观。

    陛下未有旨意,黎立观不敢擅做决定,可他又看不得自家妹子哭,这便一咬牙黑了心,命国公府的护卫启程,一行人护卫着一辆马车一路往前行。

    夜渐渐地深了起来,星落坐在马车里,心里还委屈着,烤鸭也没心思吃了,没一时便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天地间万籁俱静,唯有马蹄声飒踏。

    青团儿见姑娘醒了,悄摸儿地同她说话:“陛下还跟着呢,大晚上的戴了一个风帽子,遮住了眼睛……”

    星落睡了一程子,这会儿心情便好些了,听见青团儿这般说,也有些不解,“咱们走了多会儿了?师尊明日不还要视朝么?”

    青团儿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时辰,“约莫走了两个时辰了,陛下就领着人在咱们马车后头跟着,不言不语的,也瞧不出来喜怒。”

    星落心里装着事,便从窗子里探出头往外看了一眼,果见窗外的高头骏马上,陛下身姿英挺,肩披冷月,周身像沐了一圈的银光,星落瞧不出来他的脸色——头上戴着风帽,压的低低的,根本瞧不出来陛下的眉眼。

    些微的歉意上浮,星落缩回了脑袋,又过了一时,星落又探出头去看,却没瞧见陛下的身影,星落心一颤,再四下去看,陛下已然杳无踪迹。

    黎立观骑马跟在车队的最后,正疾驰时,前方陛下领着一队护卫回还,在他的眼前勒马而停,黎立观想下马拜倒,陛下却止住了他。

    “……朕还有国是,不能再送,另拨了百人护卫你们上老君山。”陛下的面庞隐在风帽下,可嗓音却能听出来几分清寥,甚至带了一些鼻音,他扬手递过来一枚明黄色的香袋,“你同她说……”

    皇帝顿了顿,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一般,“朕能忍。”

    黎立观一震,脸色大变,像是天塌了一般,他本是个才思敏捷之人,这一回竟是被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皇帝说罢,扬鞭一挥,似要呼啸而去,恰在这时,一阵西北风忽起,将陛下的风帽吹起,月光如瀑,正照在他清冽俊秀的眼眉上,有些红红的,像是哭过一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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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人生苦短

    和陛下的相见欢乐开局, 吵嘴结束,两下里弄的都不开心。

    安国公府的车马一路疾行在官道上,漆黑的夜, 星落在软塌上睡一时醒一时,睡到了后半晌醒了,到底是不安心,把帐帘子掀开一角,天边已然泛起了鱼肚白, 天快亮了。

    车马渐渐慢了下来, 哥哥清朗的声音在外头响起,“糖墩儿, 刚出了潞州,前方有个犁川镇, 下来活动活动腿脚。”

    星落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应了一声是, 又听哥哥在外头说, “赶了一天一夜的路, 我可真是太辛苦了。”

    星落嗤一声笑出来,掀了帐帘子站在马车沿, 向下张着双臂,“哥哥背我。”

    黎立观正站在马下, 听得meimei这般说,立马翻了个白眼,“哥哥没有力气,背不动。”

    话是这么说, 还是把meimei负在身上, 慢慢儿往前方镇子口的茶水摊走了过去。

    黎虎同青团儿一道, 借用了茶水摊子,摆了早点在上头,青团儿见自家姑娘来了,忙迎上去,引着姑娘在树下漱口擦牙,接着又服侍着姑娘净手净面,待回茶水摊时,哥哥已经吃完了一碗小馄饨。

    昨夜睡的不好,星落就没什么胃口,恹恹地吃了几口小馄饨,黎立观瞧着meimei的脸色,手边推过去一枚小香袋。

    星落咦了一声,将香袋拿在手里,“……这不是陛下给的小香袋吗?”

    黎立观嗯了一声,“竟不知陛下还会制作香袋。”

    星落觉得哥哥说的不对,“陛下衣食坐卧皆有专人侍奉,怎会自己动手制作香袋?一定是宫里的绣娘做的。”

    话虽这样说,星落还是将香袋小心翼翼地系在了腰间,“端阳节过后,蚊虫蛇蚁出没,想来宫里做了一批香袋……”

    黎立观撇开香袋的话题,问起来,“陛下临走前,让我转告你一声,说他能忍——这是什么意思?”

    星落闻言一怔,眼睛里便有愕色,一时说不出话来。

    黎立观心知有异,眉头一蹙,追问了一句,星落眉间略有歉疚之色,小声道:“我在陛下跟前儿口不择言,说别人能忍我的坏脾气,为何他不能忍……还要陛下好好反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