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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时辰后,日暮西垂,星河渐起,少女缓缓睁开眼睛。朦胧间,看到一片灯光,一张桌子,一个瓷碗。她看着陌生的环境,心中警铃大起,但又不敢轻举妄动。 房门被推开了,她连忙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冰凉的手覆在她的额头上,她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许是发觉她的小动作,男子开口道:“你醒了。把药喝了吧。” 少女睁开眼睛,他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警惕、不信任、疑惑。面对男子的靠近,她不由的往后缩。他把药放在床边,说道:“衣物我给你换了,你从水里出来,浑身湿透了。” 男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那么平静无波。她这时才猛地发现身上穿的已经不是自己的衣裳了。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用沙哑的嗓子挤出了几个字:“这是哪?” 她故作镇定,脸上不自然的红晕和生硬的语气还是出卖了她,他本想解释什么,但觉得越解释越尴尬,便只说:“你很安全,你过几日便恢复了。” “安全”? 她的印象中没有哪个地方是安全的。 男子许是觉得房内的尴尬气氛甚重,寻了个借口出去。随着房门关上,房间重新归于平静。 窗外传来水声,她转头一看,是一条清溪。月光下,一座小水车因水的带动而缓缓转动,奏成了一段独特的旋律。长期的逃跑,长期的紧绷,突然间安静下来让她有点不适应,甚至感觉这周围都是假的,是她掉进湖临死前做的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她实在没心思欣赏窗外的美景了。 身体的疼痛有些微减缓,她盯着桌上的那碗药,不禁有些出神。黝黑的药汁伴随着一股独特的药香,让人想起去年冬天阿娘给她熬的那碗药。她记得那年冬天特别冷,寒风无孔不入,从门缝,从窗台,从屋顶,风就像是铁了心要和她们过不去,她躺在床上,疼痛让她不得不缩成一团,这种钻心的疼痛伴随着她的成长,她还没学会走路,就先学会了喝药。 阿娘把家里最后一件能换钱的物件拿去换了药,也只买到了一剂,可她就像个无底洞,多少的药都补不了她那因为怪病亏空的身子。那时阿娘双手捧着那碗药,因为不想浪费那个冬天仅有的一点温暖,特意找了块布盖在药碗上,热气从缝里钻了出来,阿娘用手堵着它,双手都被烫红了,但她还是像把一颗心捧到自己面前,捧着那药温柔地说:“囡囡,把药喝了,喝了就不痛了。” 其实那药有几分效力,她们都心知肚明。但阿娘还是想用钱买个安心,不知是安慰她还是安慰阿娘自己。 想起来,那个冬天的药是那么的苦,可她喝起来却是甜的。 一滴泪珠打在她的手上,拉回了她的思绪。 手里的药渐渐凉了…… 她赶紧擦了擦眼,一股脑把药喝了。少女掀开被褥,发现蛇咬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身上受了伤的也都一一上了药。她把碗放在边上,不胜药力,睡意渐沉。 屋外是寂静的夜,只有溪流和虫鸣的声音,但她的梦是不平静的,刻骨的过往一直在撕扯着,让她眉头紧锁,浑身紧绷。 方入睡没多久,轻微的推门声把她吓醒了,她绷紧身子,瞬间坐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门口。 男子看着她直勾勾的眼神,能从这眼神中感受到杀意,室内的温度也随着他的到来锐降了几分。她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只见他打开一个柜子抱下一床被褥说道:“看来你已经好多了,不过夜深露重,你注意些,莫要着凉。早些休息,今夜我在隔壁,你若有事便喊。”说罢便拿起药碗离开房间。 她朝他背影说了句“谢谢”。 摸着柔软的被子,就像是乞丐突然得到了一顿饱餐,有些意外,又有些无措。作为一个深知严寒为何意的人,她从外到内只有极冷和极热,那种煎熬就像生命中只有寒冬和酷暑,只有不发病时才是短暂的春,虽然被褥无法给她带来温暖,但心却因为这被褥暖和了一些。 她望着已经关上的房门,一直盯了很久,但也不想离开被窝去看门有没有关好。 翌日拂晓,她的身体恢复了许多,起码能下床走动了。她小心翼翼地坐在床沿,头一阵地眩晕,强忍着这虚脱的感觉,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男子端来一碗白粥,她多久没尝过这人间正常的食物了,白粥的香气勾引着她,唤醒了那钻心的饥饿。 他看见她这副样子,脸上的淡漠少了几分。 “饿了?” 她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带上了些合宜的乖巧,三五除二地把白粥搞定了,嘴角还沾着一粒粥。男子阴差阳错地帮她擦去了那粥粒,吓到了她,也吓到了自己。他看着她的模样,思绪一阵恍惚,像是回忆起一段久远的过往,许久才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山月。” 他皱了皱眉:“你和我一个故人长得很像。” “你的故人?” 他有点落寞:“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她瞥向窗台,窗外的红叶在风中摇曳,树上落下几片干枯的红。 “谢谢你救了我。” 男人也看着那棵红树,眼里有一丝复杂的情绪。“举手之劳,在下霜华。” 霜华?霜之凌冽,月之流华。 山月的伤势虽未痊愈,但不影响下床行走,正打算去厨房盛些粥,男子大概指了个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