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受想开了[重生] 第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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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落之后没多久,李瀛便放下了帕子,抬步行入了屏风后。 他没有睡,而是命人打了热水,宽衣进浴桶的时候,云清辞才发现,不只是手臂,他的腿上也有被削去的疤痕。 很显然,他饲喂那条蛇,已经不是一朝一夕。 云清辞来到桶边,望着他因为消瘦而显得更大的眼睛,想起梦中与现实中的一切,心里没来由地一阵不是滋味。 李瀛坐在浴桶里,也一直在望着那盏灯,目光中带着沉沉的绝望与无助。 他的眼睛逐渐湿润,同样消瘦的手指忽地没入水里,捧起来重重泼在了脸上。 他闭上眼睛,后脖抵在桶边,然后朝后仰去。 像叹息,又像呼唤:“阿辞……” 他看不到,云清辞立在他身后,掌心虚虚覆住了他的眼睛。 “我在。” 作者有话要说: 辞崽:今天累累的,呜。 李皇:…… 默默抱住自家老婆·jpg 第48章 李瀛沐浴没有人伺候。 其实自打他当年把云清辞撵出去,再重新接回来之后,就不怎么让人伺候了。 但如这般,下人们搬入木桶与热水之后,便放他独自一人静坐,以及整个朝阳宫内,甚至连一个婢女太监都没有的情况,却是没有。 所有人都被关在了门外,偌大的宫殿里,只有他一人。 一片寂静。 搭在木桶上的手臂是大片的疤痕,每一块都触目惊心,云清辞几乎不敢相信,这是李瀛的身体。 “你何苦呢……人死又不能复生。”他再次开口,掌心缓缓从李瀛的眼睛上移开,心里的那股不是滋味越来越重。 他知道李瀛爱过他,哪怕他曾经否认过那些爱意,给李瀛打上无数个卑鄙无耻下流的标签,也还是挡不住他爱过他的事实。 他一直以为,李瀛爱的不如他深,所以他懊恼,后悔,憎恨。 早知道,就不爱他了。 云清辞是一个渴望付出也能获得同等回报的人,得不到他会不甘心,得到了他会满足,但一不小心,回报大于了他的付出,他又会觉得惶恐不安。 扪心自问,如果李瀛走了,云清辞不会为他做到这一步。 当然最重要的是,人死了,一个死去的人,什么都不会知道,他不会明白自己为他做的这一切,云清辞最怕自我感动,他若是为李瀛做了什么,是一定要闹的人尽皆知,最重要的是,一定得让李瀛知道。 如果明知他再也不可能知道,他绝对不会去做。 就像他割腕是为了让李瀛心疼,扮演温柔小意是为了让他喜欢。 而李瀛身上的伤,几乎可以说是凌迟了。 自己凌迟自己,去等一盏几乎不可能红的灯,这样无尽的折磨,云清辞几乎不敢想象那种痛苦。 除此之外,李瀛的背上还有一些刀伤,以及被利箭贯穿的伤痕,应是这几年去征伐北宸留下的。 云清辞拿手背揉了一下眼睛,伸手去探了一下水温,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感觉不到。 “水该冷了,你快出来。” 这句话说完后的一刻钟,李瀛才终于从浴桶里起身。水珠滑过遍体鳞伤的身躯,他若无其事地将自己擦干,薄薄单衣将身躯完全裹住。 云清辞忽然不敢去看他身上的伤。 他连眨了几下眼睛,看到李瀛提着他那盏宝贝灯,走向床榻。 “你可算知道要睡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真不要……” 他想说,你真不要命了是不是。 又想起来,李瀛的确是不要命了。 李瀛上了床榻,云清辞把自己抛上去,与他面对面躺着,看到他消瘦的手指伸入枕下,摸出了一枚青玉素簪,将那圆润的尖部抵在了胸口。 他沉沉闭上了眼睛。 云清辞认出来,那是他自戕时戴的簪子。 他看着李瀛睡去,渐渐放下了心。 他是睡不着了,于是便盯着李瀛发呆。他真的瘦了很多,可轮廓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灰白的长发让他像是染了风霜,云清辞朝他凑近了一些,小声道:“李瀛。” “李瀛……你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我知道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不想看到你这样。” 我宁愿怨你恨你,也不想心疼你,你知不知道。 半夜,李瀛被噩梦惊醒,他漆黑的眸子缓缓张开,惨白的脸隐隐泛出一抹青色。 他低吟了一声,痛苦地握紧了素簪,然后翻身,拿手臂挡住了眼睛。 不一会儿,他又在枕上来回地翻身,抱着头蜷缩了起来。 接下来,是让人窒息的静。 他终于满身冷汗地沉沉睡去。 云清辞希望今日无朝,可以让他多睡一会儿,他以前也经常会这样期待,那是因为他希望李瀛可以多陪陪他。 现在,他只希望,李瀛能好好睡一觉。 可惜,天不遂人愿,天未亮,外面便传来动静:“陛下,该上朝了。” 李瀛瞬间便醒了。 下人鱼贯而入,李瀛自己洗了脸,自己梳了发,又自己穿上了龙袍,挂上玉勾,柳自如近身帮他调整了一下,宫人则跪地帮他整理下摆。 一切妥当,翘头龙靴行出朝阳宫。 云清辞陪他坐上銮驾,提醒他:“你还没吃东西。” 他去喊柳自如:“你为何他不提醒他用膳?” 无人理他。 云清辞跟他一起坐上了龙椅,满堂寂静。 他看到了二哥,他的官服换了,神色也更为严谨,但他没有看到父亲,想是对方年事已高,已经退出官场,连邱太尉都没有在朝堂了。 有人在说话:“此次水患,当地官员确有失职,但……” 他的话没有说下去,便悄无声息地噤声。 “既然失职,便要治罪,水患初来是天灾,未能及时治理便是人祸,先押着,听候发落。”以往这个时候,他会微微倾身,做出饱含压迫的姿势,但现在,他只是懒懒靠着,神色淡淡:“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举朝共同见礼,不约而同:“臣无异议。” 云清辞恍惚已经不认识他了。 以前的李瀛不是这样的,他上朝的时候固然威严,却没有这般随心所欲,那是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漫不经心。 朝事于他来说仿佛与吃饭喝水没有两样,如今是他摆弄朝堂,再也不是困于朝堂的少年天子。 从满朝文武的反应来看,他几乎不需要再做出任何动作,对他的畏惧便已经深入人心。 他灭了张家满门,杀了所有宫妃,还有呢?他还做了什么,让人恐惧的事情? 散朝后,他没有留恋。 銮驾将其送回了朝阳宫,云清辞追在他身后,忽见他驻足,抬头去看。 云清辞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栖凤楼飞勾的屋檐,李瀛仿佛只是不经意地抬头一扫,便垂目快步走进了宫内。 云清辞还惦记着他没用膳的事儿:“你快点吃饭,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吃得消。” 好在,御膳房尽职尽责,已经备好了膳食,有荤有素。 云清辞很高兴:“你多吃点rou,补补身体。” 李瀛换下常服,走来坐在桌前,柳自如先给他端来了一碗清粥,被他随口吃下。 云清辞又说:“别光吃素的,吃rou,吃rou呀。” 也许是心有灵犀,李瀛自行夹了一块烧rou,柳自如的朝他看来,目光中隐隐带着担忧。 那块rou被放进了嘴里。 在云清辞期待的视线里,他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柳自如急忙又端来了水,李瀛像是十分困难地吞了下去,脸部的每一寸肌rou都写满了抗拒。 他脸色微微发青,抿了口茶水,又开始去挑rou吃。 几口之后,他忽然重重闭了一下眼睛。 柳自如熟练地捧来了痰盂。 李瀛呼吸急促,到底没忍住,皆吐了出来。 云清辞睫毛抖了抖。 “陛下……”柳自如轻声说:“吃不下,咱们就不吃了。” 李瀛漱了口,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挑了几个看上去还能接受的,再次放入了口中。 云清辞忽然明白了,没有人能够在割rou饲蛇之后,还能从容食荤。可李瀛要吃,他要维持自己的身体能量,以方便,饲喂那条母蛇。 重生之后的李瀛,是不是也一样,吃不下饭呢? 云清辞不知道,他没有留意过他。 他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能把吃饭,吃的这样艰难。 这顿饭终于吃完了,李瀛脸色苍白地挪到了桌边,抬手撑住了额头,又是很久没有动。 云清辞蹲在他脚下,仰起脸来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