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卷最后一战 第六章 新的去向

    “好了，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就回去吧。”

    抬头看看天色，索尔对众人道。

    这时已近黄昏，远处的天际出现一片火红的云霞，在逐渐阴沉的天空下，大海就像一块铅色的幕布，不断的上下抖动着，海浪撞击着岸边的礁石，无数泡沫溅上半空，发出哗哗的巨响。

    悬崖的左近已是一片破败。原本就残破的废墟，这时只剩下一地砖石，几乎再看不到一堵立起的墙壁。地面的裂缝交错纵横，碎石满地，海风呜呜呼啸，刮过这一片残骸，似在提醒众人刚刚那场战斗有多惨烈。

    众人合力搬起克雷斯，回到海滩上。这时水手已经在沙滩上搭起了帐篷，燃烧的篝火上煮着食物，香气四溢。虽然气温正逐渐降低，但却给人以温暖的感觉。

    “好了，我要回去了。”蕾莉安娜对雷蒙道。

    “格鲁的事，我很…呃，很遗憾。”雷蒙本想安慰一下她，毕竟格鲁是席多尼斯教派那一方的，但一时却找不到合适的用词。

    “没关系。”哪知蕾莉安娜只是淡然一笑。

    “嗯？”这时雷蒙才记起，自从格鲁落败坠海，蕾莉安娜一直都表现得很平静。虽然她的性格就是如此，但也未免太淡定了吧。

    蕾莉安娜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在来之前，格鲁先生已经和我约定，这一战无论输赢，事后他都会离开。所以才只有我一个人跟来了。”

    “是这样？”雷蒙这才恍然，他忍不住道：“这样的话，你们教派里其他人会不会…”

    格鲁的实力有目共睹，相信没有谁肯轻易放弃这样强大的剑士。蕾莉安娜私下和格鲁做了这样的约定，回去后恐怕就不好交差了。

    蕾莉安娜摇摇头：“不，事实上，格鲁先生并不是我们教派的属下。在教派里，他也只听从我一个人的命令，其他人，包括教宗也无法指使他。”

    雷蒙一直以为，格鲁是受席多尼斯教派支配的，哪知实际情况竟然会是这样。难怪格鲁每次出现，要么是一个人，要么就是和蕾莉安娜在一起，再没见过其他人跟随。

    他不禁道：“这还真是奇怪啊。”

    蕾莉安娜笑了笑：“格鲁先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他从不和任何人亲近，也没人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虽然他从未违背过我的指令，但我对他的了解并不比其他人多多少。”

    “我一直有个感觉，对他而言我由始至终都和一个陌生人没两样，只是凑巧他会听从我的命令行事罢了。但当他自己做决定的时候，却没人可以影响他。”

    说到这里，蕾莉安娜把手一摊：“所以，当他决定战后离开，没人可以阻止，我能做的，也仅仅是跟着他到这里观战而已。”

    雷蒙不禁叹了口气，谁能想到，格鲁和席多尼斯教派，或者说和蕾莉安娜的关系，竟然是这么的随意。亏他们当初还因为这一点，将格鲁看做席多尼斯教派最可怕的一个战力。

    那么，格鲁的内里既然如此桀骜不驯，他为何又会听从别人的指令呢？听索尔说过，当初在摩季那大陆，他也曾是某个人的手下。

    莫非因为他太过强大而导致空虚，已经找不到目标，或者说行动的理由，所以需要有人给他指出来。不管这人是谁，又或者要做的是什么事，因为对格鲁而言，善恶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连雷蒙自己都觉得这个猜测太荒谬了，很难想象在格鲁的强大之下，会承受着如此的痛苦。因此，他很快就甩去了这个念头。

    总之，不管格鲁目的究竟为何，此人实在是雷蒙见过的谜团最多的人。

    “不过，格鲁毕竟是战败了，而且还可能死了…嘿，难道你真的没一点感觉吗？”雷蒙还是无法理解蕾莉安娜的淡定。

    蕾莉安娜叹道：“虽然从未走近过他的内心，但我很清楚，格鲁先生根本不在乎生死。决斗失败大概会影响到他，但生死？一点也不。”

    “因此，我这次只是来送格鲁先生离开。但以何种方式，对他来说都没有区别，这样的结果大概他也有所预计吧。”

    “不…对他而言或许是解脱也说不定…”突然，蕾莉安娜以微不可察的语气说道。

    “什么？”雷蒙没有听清。

    “不，没什么了。”蕾莉安娜抬头一笑：“就是这样，所以我并不会感到伤心。”

    雷蒙心里暗道不止是格鲁，你也是个奇怪的人，这大概就是格鲁会选上你的原因吧…

    “那么，我要回去了。”蕾莉安娜道：“希望今后我们还有再见的机会吧。”

    “嗯，但愿如此。”雷蒙送别道。

    随后，蕾莉安娜走向己方的船只，身影在慢慢降临的夜色中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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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格鲁身上有多少谜团，他都已成为了过去式。雷蒙知道，自己今后恐怕都不会再看到这样强大而可怕的剑士了。

    第二天一早，“苍云号”扬帆起航，载着众人向海丁顿而去。而在他们出发之前，席多尼斯教派的船已经离港，消失在了茫茫大海中。

    一切…都结束了。

    格鲁猛的睁开眼睛！

    他翻身坐起，有些茫然的看向四周。

    阳光明媚，海风习习，海浪的哗哗声清晰的传入耳中。放眼四周，高高的桅杆，整洁的甲板，缆绳纵横，他竟然是在一艘船上。

    格鲁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很多，腹侧那道巨大的伤口裹着厚厚的绷带，心脏位置的伤也已经闭合，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疤痕，只是左眼的视野仍一片模糊。

    而他的巨剑和那枚龙牙，都整齐的摆放在身边。

    我没死？

    “格鲁大人，您醒了。”就在这时，身旁传来一个声音。

    格鲁转过头，看到一个衣冠楚楚的男子站在一旁。

    “是你？”格鲁微微一怔，随即认出了对方：“那个…亡灵。”

    那个男子，正是奈瑟芮丝的幽灵船杜桑。只不过，格鲁为什么会在他的船上？

    见格鲁认出自己，杜桑喜道：“原来您还记得我，那真是太好了。您已经昏迷了好几天了，我虽然尽力替您处理了伤势，但您实在伤得太重，我真怕您就这么死掉呢。”

    说着，他的脸上现出抱歉的神情：“不过很遗憾，您的左眼已经无法恢复了。”

    格鲁摸了摸左眼的位置，那里现在只剩下一个血洞。虽然一只眼失明，但他的表情却并没什么波动。

    现在他已经知道，正是杜桑救了坠海的自己。格鲁问道：“为何…救我？”

    “这是奈瑟芮丝大人的命令。”杜桑道。

    见格鲁不解，杜桑解释道：“当初解救主人的孩子，您曾给予了很大的帮助。奈瑟芮丝大人恩怨分明，她已经报答过了雷蒙大人，这一次将您从海中救起，就是对您的感谢。”

    格鲁这才明白，为何重伤濒死的自己，会在这里。

    然而，虽然获救，格鲁却并无欣喜之色。相反，在他平静无波的面容下，却有着不易察觉的失落。

    “原来…我…还活着…”

    格鲁的表现让杜桑很奇怪，他忍不住道：“虽然我不清楚您打算做什么。不过，这个结果已经在您的预计之内了吧？”

    骤听此言，格鲁猛的扭过头，目光灼灼的打量着杜桑。

    知道这家伙的危险，杜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连忙解释道：“因为，当时我劝克雷斯大人喝下龙血时，您并没有阻止。”

    “而且您也说过，那是战胜您唯一的办法。我就在想，您是不是本来就想…”

    见格鲁的目光越来越森寒，杜桑后面的话硬生生被憋了回去。

    过了片晌，格鲁沉声道：“我…尽了…全力，是他…赢了。”

    不敢在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杜桑问道：“接下来您打算去哪里？是回席多尼斯教派？还是去摩季那大陆？我都可以送您去。”

    默然片刻，格鲁缓缓道：“原来…真的…有人能…赢我。”

    “既然…没死，那我要…变得…更强。”

    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这些，杜桑只好又道：“您究竟打算去…”

    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听格鲁缓缓道：“龙岛。”

    “什么？”

    “去…龙岛。”格鲁不容置疑的道。

    一瞬间，杜桑露出了极端畏惧的神情。他吞了口唾沫，颤声道：“您是要去龙、龙岛吗？”

    格鲁没有回答，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然后闭上眼睛。

    杜桑不敢再说，他干笑道：“啊哈哈，龙岛啊，主人这次真是要把我害死了。”

    巨龙对亡灵极端厌恶，真到了龙岛，那些龙恐怕才不会管杜桑是不是奈瑟芮丝的宠物。对杜桑而言，去那里就跟跳进火坑没有两样。

    然而尽管害怕，杜桑却啪的一拍胸口：“不过，我已经说了，不管您想去哪里，我都保证送到。这是身为幽灵船的自尊。”

    “龙岛就龙岛，出发！”

    言罢，幽灵船调转方向，飞速向着那座传说中的巨龙之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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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海丁顿，克雷斯虽然身受重伤，但毕竟是平安回来了，朱莉虽然心疼，但仍然十分高兴。总的来说，这次结果算得上皆大欢喜。

    在克雷斯忙着养伤，索尔则到处吹嘘那场惊天动地的决斗时，雷蒙则投入了紧张的战备工作中。

    随着每一天过去，留给他的时间就越来越少。这段期间不断有情报从迪尔克王国传来，雷纳德已经消灭了自己弟弟的全部势力，登上了迪尔克的王位。

    不出众人的意料，雷纳德并不打算就此停下战争的步伐。在留下贝伦和艾玛这两个亲信稳定国内形势后，他尽起大军，开始向边境地区集结。

    刚刚登位，尚未稳定国内形势就迫不及待的开始向边境增兵，足见雷纳德同样在赶时间。他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以最快的速度消灭雷蒙这个最大的不安定因素！

    目前，加斯帕德西部的百姓撤离已大致完成了，所有的城镇和村庄都空无一人。同时，奥拉特城以东，除了较为偏僻的一些地区，在迪尔克军可能的行军路线上的城镇百姓的撤离工作，也正在进行。

    数十万人正源源不绝的涌进巨人之印隘口，向着海丁顿而来。

    好在加斯帕德久经战乱，百姓饱受战争之苦，对于这种大撤退的接受程度，比和平年代高了很多。

    而海丁顿方面，也曾有过安置大量难民的经验。在里基特和夏洛蒂不眠不休的工作组织下，海丁顿正快速而有效的安顿着从加斯帕德撤来的百姓。

    这次庞大的撤离工作，给两地居民都带来了极大的不便。但弗雷迪利用手中的情报组织，对百姓进行了良好的宣传，众人都意识到这是攸关海丁顿和加斯帕德存亡的关键一战，大多数人都给予了理解和支持，并没出现太大的混乱。

    也就是在这一片紧张和忙碌里，矮人工匠加班加点，赶在最后一刻又赶造出几门炮，让大炮总数达到了20门，这已经是他们在目前的条件下，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同时又在索尔的提示下，弄出了霰弹和链弹这两种炮弹，经过测试，对军队的杀伤力远远高于普通的实心弹。

    随后，这20门炮被紧急运往巨人之印，安装在要塞的城墙上。

    时间！时间！

    所有人都在和时间赛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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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心！别碰着了。”

    在矮人的指挥声中，最后一门大炮被吊上城墙。随后，早已等待的工匠们立刻一拥而上，开始紧张的进行安装工作。

    由于研制的时间太短，目前大炮还有很多不足，体积过大就是其中之一，因此无法进行野战，只能固定发射。

    好在这次雷蒙的决战地点就在巨人之印，恰好用来做防御战。由于大炮的研制一直进行严格的保密，因此直到现在，很多人才第一次看到它们。

    这几天在巨人之印，不知有多少官兵和百姓看着那20门坐落于城墙之上的大炮，猜测着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止是他们，就连雷蒙手下的很多士兵，都非常怀疑这古怪的铁筒究竟有什么用。

    “唉，时间还是太少了。否则若能做得再小一些，安上轮子用马拖拽，就能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炮兵战术了。”

    索尔看着最后一门炮安装到位，不禁这么感慨道。

    他并不会参与这次战争，只是强烈要求来巨人之印观看大炮的安装。因为对索尔来说，这些大炮标志着这种新式武器第一次出现在实战里，而它们也必将改变这个世界，如此具有纪念意义的场面，怎么也该亲临现场。

    “什么战术？”听到索尔的话，雷蒙奇怪的道。

    “哈，没什么。”索尔知道说漏了嘴，连忙打着哈哈道：“我想当这些大炮第一次开火时，一定能给你的敌人很大的震撼。”

    雷蒙此时的心思全在即将来到的大战上，倒也没有在意。不过正如索尔所说，他对这些大炮的第一次亮相同样极为期待。因为他已经把很大一部分胜利的希望，都寄托到了它们上面。

    等着吧，雷纳德，我会好好的给你上一课！

    “雷蒙大人，那些东西真的有用吗？”这时，布莱斯走过来道。

    做为以前凯兰最亲信的手下，布莱斯目前当之无愧的成为了加斯帕德方面的最高军事指挥官。不过他也是对大炮最为怀疑的人之一。

    布莱斯是那种非常正统的战士，无论是勇武还是谋略都是一流，但正因为如此，他对传统的战法也异常推崇…或是说迷信。

    因此，当得知雷蒙把战胜雷纳德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些铁筒上面时，布莱斯觉得非常不能理解。

    而布莱斯的这种想法，也代表了目前海丁顿和加斯帕德军中很大一部分人的观点。甚至有不少人在私下说，雷蒙对获胜已经失去了希望，才会把胜算寄托在这些神神叨叨的玩意儿上。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布莱斯一直在外作战，加上雷蒙严格保密，他并不知道这种新武器有多大的威力。

    在大炮运抵巨人之印后，索尔曾建议进行一下试射，也被雷蒙拒绝了。因为大战在即，这里肯定有雷纳德的眼线，雷蒙希望在最后一刻才让雷纳德知道自己的底牌。

    铸造大炮期间，在索尔的主持下，已经紧急训练出了第一批以矮人为核心的炮手。

    不知为何，矮人似乎天生对这种东西很擅长，只经过短时间的训练，就有不少矮人掌握了基本的炮击技巧。不少矮人把知晓的工程知识运用其中，已经能简单的计算炮弹的射程和落点了，极大的提高了精准度。

    这也是雷蒙如此有信心的原因之一。

    看着大炮在做最后的调试工作，雷蒙对布莱斯道：“这里就交给你了，你必须在一个星期内完成所有的准备工作。难民也必须尽快疏散到巨人之印以外，以免拖累战斗。”

    “我现在要立刻赶去奥拉特城一趟。”

    “请您放心吧。”布莱斯点头道：“我会办妥的。”

    将巨人之印的工作交给布莱斯后，雷蒙随即出发赶往奥拉特城。

    一路之上，随处可见一队队的迁移大潮。百姓们扶老携幼，推着装满家当的小车，或是驾着马车在人群中艰难的前行，男人的怒吼，妇女哀怨的哭泣或是孩子的吵闹声汇成一团，充满悲惨的气氛。

    这就是加斯帕德百姓为了保卫国家做出的牺牲，而且他们已经无法承受第二次了。这一次的战斗若是失败，别说雷蒙是否还有反击之力，光是这些怨声载道，筋疲力尽的百姓，就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

    怀着复杂的心绪，雷蒙一行赶到奥拉特城。和城外的大迁徙不同，此时在王宫内，正进行着另一场争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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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认为，我们应该利用奥拉特城死守。凭借城墙的防御力，只要有足够的兵力，迪尔克军根本不可能攻进来。”

    王宫的大殿里，一名官员正大声的说着自己的观点。

    也许是这段日子以来，全国百姓的迁移给了很多人极大的刺激。最近，一个观点正逐渐在奥拉特城流传开来。

    那就是停止奥拉特城以东地区的迁移，而将兵力集中在奥拉特城，凭借坚固的城防抵御迪尔克大军。

    持这种观点的人有如下的理由：

    首先，防守奥拉特城可以避免加斯帕德东部地区的迁移行动，这样比起全国的大撤离，可以让百姓少承受很多痛苦，也避免了更大的损失。

    此外，既然同样的防御战，具有千年历史的奥拉特城，防御程度要远远高于匆忙建成的巨人之印要塞，因此也更有把握。

    另外，比起防守巨人之印要丢弃整个国土来说，在奥拉特城防御则只需要丢弃西部地区的土地，这样对索菲亚的声望损失会减小很多，百姓也更能接受。

    还有很多贵族和富裕市民在西部地区有家族产业或是庄园，为了自身利益，他们也不希望那里遭到迪尔克军的蹂躏。

    因此，在种种原因的交织之下，现在有越来越多的人希望索菲亚将主战场移到奥拉特城，保全加斯帕德以东的土地。

    这段时间以来，很多贵族都开始轮番对索菲亚进行劝说，虽然索菲亚一直坚定立场，表明会全力支持雷蒙的机会。但她不可能完全无视这些人的意见，所以承受了很大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