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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煦说不清自己此刻到底是怎样的心情,心中生出一股不合时宜的窃喜,为珍儿还活着而窃喜。 他和堂兄宋明韬的交情本来就是在对方成为宸王后的几年才有的,可与惜珍却是从小的情谊,自然是没法比的。更何况现在还知道后来他见到的宸王兄本来就是珍儿…… 宋明煦看着她,有些分不清眼下到底是真实还是梦境。记忆中朝堂上宸王兄值得信任的身影,和幼时拉着他的手将石榴分给他的小姑娘重合在一起,都变成了眼前人的模样。 和宸王兄之间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换成是珍儿后心里又是完全不同的一番感受。 想到她当年决定出府上朝,与自己在朝堂上的不作为怕是脱不了干系,宋明煦就自责的不行。 又想到之前还动过让宸王兄谋反自己趁机死遁的念头,就更觉得羞恼,竟然想要把这么重的担子都放在惜珍一个人身上,自己逃避。 宋明煦坐在惜珍床边,一会儿欣喜,一会儿又懊恼。直到秦野敲门说已经把药煎好了,他才摇摇头甩掉脑子里堆满的乱七八糟的想法,将药端进来喂给惜珍喝。 宋明煦原来是没伺候过人的,压根都不知道喂人喝药也是一件技术活儿。尝试了几次出了一身的汗,才算是找到了窍门将一碗药喂了下去。 小心将被角掖好,又站在床边恋恋不舍的看了一会儿。宋明煦这才转身戴上面具,唤来秦野等人问起刚才的情况。 惜珍还陷在血色的噩梦之中。梦中是改变她一生的那场刺杀。 父王护在她身前帮她挡下来四面八方射来的利箭。带着她冲出包围的兄长握着她的手,叮嘱她一定要抓牢缰绳后用鞭子狠狠地打在心爱的坐骑闪电身上,让它带着惜珍跑的越远越好,自己则拖着伤腿为她引开追兵。 惜珍坐在闪电背上,转过头拼命地想要喊,可是喉咙里就像是堵着一团东西,怎么都喊不出来。 她想要回去,哪怕是和父兄死在一起,也不想要逃走。只是梦里的场景从不被她的意志所左右,她只能坐在闪电的背上,被它带进昏暗的树林,紧攥着缰绳不被受到惊吓的马直接从背上甩下去。 这个梦太让人心碎,她拼命地想要逃离,却怎么都没办法醒来。惜珍急的眼泪都落了下来,她知道这是梦,可她连在梦中都不想再想起那天的一切。 一颗心像是被人攥在手里,来回的揉捏着。 父兄都已经离去,再没有任何人可以让她依靠。不管是梦还是现实,她都只能孤身面对,再难也不能逃避,因为她已经没有退路。 这个想法像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将惜珍浇了个透心凉。刚还惊惧不已的情绪一下子冷静下来,冷静到带着几分麻木。 刚才宋明煦一回屋就看到惜珍又被魇住了,轻轻推了她几下想要将她唤醒,但没有一点作用。想要去喊郎中,又被紧紧攥住了手腕。 宋明煦怕伤到惜珍,不敢用力挣开。只能坐在床边,笨拙的在她耳边哄着她,告诉她不要怕。 不知是不是他的话起了作用,惜珍松开手,放开了他。 宋明煦看着手腕上被她捏红的一圈,想象不到这么瘦弱的人竟然能有那么大的力气。 一滴泪从惜珍的眼角滑落,像是一块石头砸在了他的心里。 宋明煦俯下身,轻轻拍着她的手臂,哼着不知道在哪里听来的曲子。 不成调的曲子驱散了梦中的厮杀。惜珍的梦像是被人从中间劈开撕裂,梦中的景象从昏暗的树林变成了宸王府的后花园。 她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呆呆的抬起手臂,看到了粉色的衣袖。 惜珍从小就不太爱粉色、鹅黄这些娇嫩的颜色,记忆里只有一次穿了粉色的裙子,还是被母妃强迫的。 那天魏王妃不顾她的意愿让她换上了粉色的襦裙,然后把她带回魏府遭受了一上午舅母们和表姐妹们的摧残。一回王府她就忍不住跑到花园放风,想要摆脱那种憋闷的感觉。 她记得自己那天好像爬到了树上,然后…… 下落的失重感突然袭来,惜珍在梦中也忍不住害怕的闭上了眼睛。等她再睁开眼…… 惜珍眨了眨眼,看着离自己还不到一尺距离的宋明煦那张英俊到过分的脸,一时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仍在梦中。 等到终于缓过劲儿来,惜珍瞪大眼睛惊恐的推了宋明煦一把,不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床上。 惜珍昏睡了一夜,用尽力气推的一下对宋明煦来说也不过是将他从睡梦中推醒。宋明煦揉了揉眼睛,恰好露出手腕上的伤痕。 惜珍看着他手腕上的一圈淤青,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比刚醒来时更加的惊慌。分析了一番宋明煦为何会带着伤出现在她床榻上,脑海中出现了“辣手摧花”四个字。 很可惜,她并不是娇花,而是摧花的辣手。 看到她已经清醒,宋明煦很自然的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确认已经退烧后才松了口气。 “我……”惜珍想要开口,结果发现自己喉咙干哑,发出的声音难听的像是锯木头的声音, “先喝水。”宋明煦拿起一旁火炉上的水壶,将水倒在茶壶里,跟茶壶中放凉的水混在一起,调成正好可以喝的温度后倒在杯子里端给惜珍。 惜珍的眼神却始终粘在他的手腕上,想要找出什么细节验证自己的猜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