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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默许久,傅晚莹轻声问贾姨娘:“公中亏空的事,是真的?” 贾姨娘心虚兼气恼起来,“你问这些做什么?” “我是想着,我们的情形也不奢侈,他们是不是弄错了?” 贾姨娘避重就轻,“你哪里知道维持生计的辛苦。只说最近三二年,为着你们兄妹的婚事,我就要四处打点人,备的礼品若不是像模像样的,谁肯真心帮衬?” 提到自己的婚事,傅晚莹秀眉轻蹙,“外祖母和舅母信誓旦旦地说,傅晚渔的婚事一定有猫腻,等他们弄清楚原委,定有法子让我进顾家的门,可现在……” 这时候,威北候垂头丧气地进门来。母女两个连忙打住话头,起身行礼后,异口同声:“怎样了?” 威北候长叹一声,坐到太师椅上,把晚渔的意思照实说了,末了道:“那丫头在外就是个女煞星,在家里犯起浑来……我拿捏不住她。” 他没好意思告诉她们,自己是被晚渔撵出门的,最要命的是,他老老实实听从她的话出门之后,才回过味儿来。 嫡长女何时有了权倾朝野的权臣才有的令人胆寒的威仪?太奇怪了。 贾姨娘和傅晚莹听了,险些当场晕倒,僵在原地哆嗦了一阵,便是掩面哭泣。 女人的眼泪,对于一些男人才说,是最有效的武器,例如威北候。然而到了此时此刻,他已没法子像以前一样哄劝开解她们。 母女两个哭了一阵子,见威北候不吱声,只是愁眉苦脸地出神,便知哭死也没用,只好面对现实。 贾姨娘走到威北候面前,抽泣着道:“侯爷作何打算?要将妾身杖毙,或是送去寺庙,给族里一个交代么?” “那怎么可能?”威北候立时道。 贾姨娘心中一喜,“那么,侯爷的意思是——” 威北候思量再三,斩钉截铁地道:“我带你们走!倒要瞧那不孝的东西猖狂到几时!” 他话音刚落,傅晚莹便急切地道:“不行!” 威北候和贾姨娘愕然,同时望向她。 “你、你想做什么?”贾姨娘恨不得扑上去,给女儿一巴掌,“你要我遁入空门,还是血溅三尺?” “真的不行。”傅晚莹缓和了语气,解释道,“父亲,我们离开容易,回来可就是千难万难,因此,断然不能离开威北候府。再者,大姐只是回来住半个月,您好歹想想法子,拖延到她回婆家就成了。” 贾姨娘深觉有理,殷切地望着威北候。 威北候却暴躁起来,厉声斥责道:“我难道不明白这些?还需要你说?要是能拖延哪怕一半日,我至于今晚就低三下四地去求她网开一面!?什么都不懂,还在这儿说三道四的,给我滚回房里去!” 傅晚莹从没受过这般责难,一时间脸色煞白,愣在了原地。 . 同一时间,傅晚渔将李氏请到了小书房。 见礼落座后,傅晚渔开门见山:“内宅外院的事情,您大抵听说了。眼下我是想问您一句准话,日后作何打算?只管如实告知我。” 李氏眼睑低垂,神色凝重地思量片刻,才望向晚渔,正色道:“那我就有什么说什么了。若是没有你四弟,我便是拼着被休,也早已离开傅家;可我已生下季霖,就得尽力留在他身边,尽力照顾他。是因此,我还是想留在傅家。” 傅晚渔一笑,“这些我看得出。我真正想问的是,您对我父亲,可还存着浪子回头的期许?”她是想,如果李氏在关键时刻拎不清,顾念什么夫妻情分,那她以后行事,便不需再照顾到她。 李氏讶然,继而摇头苦笑,欲言又止。 傅晚渔予以柔和的笑容,“我跟我父亲闹到这份儿上了,您委实不用顾忌什么。” 李氏想想也是,也便委婉地道:“我嫁进傅家,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私心里,因着你父亲宠爱妾室的名声,真的很不情愿。嫁过来这些年,我一年一年瞧着,尤其有了你四弟之后,说实话……对他已失望至极。但若和离、被休的话,便要骨rou分离,我做不到。我最期许的光景,是能守着你四弟,又能与侯爷互不相关。”那到底是晚渔的父亲,她不好说出太难听的话。 “我明白了。”傅晚渔的笑容转为明朗,“只可惜我能力不济,不能改变和离之后女子不得带子女离开的规矩。”停一停,又道,“不过,您眼前期许的光景,我可以成全。请您过来,就是提前交个底。” 李氏眼中闪烁出泪光,唇角逸出感激的笑容,“那么,该我出面的事情,我也不会含糊。” . 翌日上午,顾岩陌到护国寺见好友沈玄同。 风亭之中,一局棋、一壶清茶,二人相对而坐。 沈玄同今年二十四岁,生得清隽俊雅。 “没想到你这么早就回来。”顾岩陌道,“北边的事了了?” 沈玄同颔首,“差不多了。”随后从袖中取出一份信函,“这是你要的结果,翔实记录,最迟午间送到府上。” 顾岩陌接过信函,收起来,“多谢。” 沈玄同仔细端详着他。 顾岩陌扬眉,“怎么?” 沈玄同道:“我离京时,你的心结成了心魔。如今——” “怎样?” 沈玄同道:“你疯了。” 顾岩陌哈哈一笑,“不能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