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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则嘉勉 第74节

    “你挡着我看电视了。”她面上并不理睬。

    然而,周轸雀跃极了,倪嘉勉就是那天上的镰刀月,满幕齐展展,唯有镰刀月像是撕破的一道小口子,泄露了天机。

    她始终没动静,那才是最糟的。

    她有动静,哪怕打家劫舍,周轸总有法子来应对来摆平。

    他依旧站在她视线之前,问她,“今天买什么了,你不是不喜欢那个牌子?”因着她说不喜欢,周轸买礼物,从来不考虑那个牌子。

    他拖她的脚凳来落座,挨在她跟前,问她,买什么了,拿来我看看。

    嘉勉人靠到沙发椅背上去,漫不经心瞥周轸几眼,“你见过甘小姐了?”

    “嗯。”

    又一颗话梅核从她口里吐出来,再拈一颗进嘴里,随即倪嘉勉从善如流的口吻,“哦,难怪今天回来的心情不错。”

    周轸一只手捉住她的脚踝,拇指捏在她的踝骨上,“你眼瞎,我哪里心情不错,我心情坏透了,有人给我送张七位数的账单,她成心的!”

    “我以为这对于周先生来说,是例行公事。”直到如今,嘉勉从不过问他从前的事,今日,她倒是有些八卦了,“你从前的情人不送账单给你嘛?”

    “她们不敢。不敢动辄七位数的账单,他妈真当我凯子了。”

    周轸盯着嘉勉,再言,“只有你敢,周太太。”

    嘉勉要缩脚,某人不让。

    他喝了酒,身子暖暖的,手尤是。倒是嘉勉,像块冰疙瘩,脚冰冰的。他捞她的两只脚,往他腿上搁,身子挨过来,帮她暖她的冰疙瘩。

    嘉勉有意挣脱,某人不依,随即一把扽着力道,把她人整个拖了过来。他后背挨到另一边沙发上,嘉勉被迫伏在他肩上,他继续问她,“去甘棠那里,只为朝我泄愤?我不信,这不是倪嘉勉的作风。”

    房里没开暖气,她身上穿得单薄,只一件薄毛衣,贴着身,他能清楚摸到她的脊背线。

    嘉勉不答他。

    “我也要吃话梅。”

    你吃你的,嘉勉把手里的铝箔袋子丢给他,岂料某人才不稀罕,他拨正她的脸,拇指和食指很用力地捏在她下巴处,企图撬开她的嘴巴,“我要吃里面这一颗。”

    嘉勉被他摁着脑袋,人结结实实地落在他身上,几次闪躲都无济于事。

    她要喊方姨,来试图打破局面。

    某人箍着她的腰,骂人,“叫魂啊,她听不见,听见也不敢进来。”

    窸窣间,嘉勉气不过,也骂他,混蛋。

    混蛋不依不饶那颗话梅,嘉勉干脆吐给他,别到时候真闹出洋相,谁吸进去,堵住食道也好气管也好,要出人命的。

    她缴械了,某人勾衔到那颗话梅,转脸就吐掉了。

    谁要吃什么鬼话梅。

    周轸抱着她坐到沙发上来,眉眼饧涩,最后一遍耐性问她,“送账单只是为了气我?”

    嘉勉确实不喜欢那个牌子,尤其知道甘棠的存在后。他又派小旗连日地跟着她,杨太太那里的手术很成功,嘉勉去探望之余,帮杨太太跑腿,给她老闺蜜买生日礼物。

    半公半私,嘉勉也确实赌气花钱了。

    账单悉数要甘棠送给了周轸。

    某人心不在焉地听后没甚言语,只是扪着她,没头绪地来了句,“结束了吗?”他双关地问嘉勉,也咬她的耳朵,气息全灌进她的衣领里去。

    “嘉嘉,别和我闹了,好不好?”他想到她也马上要生日了,这会儿卖乖也好诚意也罢,周轸恨不得全倒给她,“你不是喜欢桐城的老房子嘛,外婆那里那套,前段时间老头闹着要整修赁出去,嘉嘉,我们把它拿下来,按你喜欢的风格整修,以后夏天我们就搬到桐城住。”

    嘉勉一向喜欢带天井院子的房子。她喜欢那样软水江南的斑驳粉黛和走街串巷的烟火气。

    嘉勉很喜欢在周轸跌入情.欲里去时,偶尔睁眼看他,看他沉迷地闭眼。饶是这样丢盔弃甲的关头,周轸依旧是好看的,好看的叫人随他一起着迷。

    她从来不怀疑他说的话,也不怀疑办事的热情。

    然而,有些事跨不过去,始终原地踏步。

    她不想今日回来的周轸只是屈服于短暂旷别的欲.望,一把火烧完,该怎样还是怎样,重复错误,如同闭环的魔障一样。

    唏嘘且没有意义。

    他提到了那栋旧房子,嘉勉拿手微微格在他胸膛上,气息不平,“周轸,我们明晚去那里看看好不好。”嘉勉想去,想去看看院子里那处长凤仙花的花坛子还在不在了。

    她有话对他说。

    “好。”被欲/望炙烤的人昏昏然一口应下。

    他全然忘了陈云下午给他梳理的明日行程,明晚他应了周轲那里的饭局。老大轻易不张口求人的,说是几个人脉是老二“岳父”倪少陵那头的,需要他这个女婿出面背书下。

    周轲那头再三打招呼,老二万万要来,切切。

    第59章 6.10

    次日一早,周轸穿戴整齐,坐在床畔,把嘉勉贪凉搁在外面的手臂给她捎进羽绒被里时,他想起今晚的酒局,“周轲那里一连几发电话打给我,老头最近身体也不好,我懒得落个刻薄的骂名,多少得去会会,你等我回来接你,嗯?”

    嘉勉穿的绸衣,领口的纽扣松开,她皮肤白,更衬得落下的痕迹新鲜、厉害。

    周轸伸手拨开她衣襟,看在眼里,她人再不理人,他就更懊悔了。欺身亲昵的声音,朝她,我和你说话呢?

    嘉勉还在生理期。即便周轸不动真章,她也累得不想说话,再听他因交际分不开身的样子,多少有点气馁。

    他的左手伸进羽绒被里,才洗过澡的手暖烘烘的,势必揉出她的声音来。于暖意里,嘉勉被一丝凉意激灵到了。

    她捞出他的手,才发现,周轸无名指上,戴着那枚婚戒。

    “你干嘛?”

    从前是嘉勉要戴那枚订婚戒,这双对戒才没同步戴在彼此手上,“戴我的结婚戒指。”周轸只声明这一点。

    再说到嘉勉弄丢的那枚钻石戒指,周轸说,“我已经重新订了个。”当初那枚是客订,再想一模一样,得等好些时间。

    “周轸,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那枚戒指嘛?”

    仅仅因为他陪着她去选的。若干珍宝里,周轸那日穿得风流潇洒,信手替她挑中一枚,套到她的无名指上,将将好。

    看她的目光,笃定安神,他难得浮生半日闲。扶着嘉勉的手,端详戒指也端详她,问,怎么样?

    眼见为实。

    再多人说他过去的风月,嘉勉都从未放在心上,仅仅因为她的心跳骗不了人。

    那一刻,嘉勉告诉自己,哪怕未来他们走散了,她依旧会牢记今日,浮生天光被落地窗分割成一块块均匀的五色玻璃镜,周轸握着她的手,问她怎么样?

    他挑中的戒指,她挑中的人。

    一切将将好。

    至于其他,人是流调性的,你想一个人一成不变地守着你,那是纯粹的自私狭隘,

    嘉勉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被婚姻套住枷锁。她保证忠诚之余,也想留一丝清醒,清醒哪日,和那个人走散了,她也可以清白利索地走出来,再过自己的生活。

    这也是她父母留给她的醒世篇。嘉勉一直以为她可以保持清醒,清醒地欢喜一个人……

    *

    这些年,周家两兄弟同台的交际其实并不多。

    除非周叔元强调又强调的场合。利字打头,兄弟俩才彼此面和心不和。

    今晚这场局,周轸甫进门,周轲就揽着老二各种兄友弟恭。桐城的工厂在革新一批设备,拟合作的供应商有家有军工背景,又与倪少陵有多年交情。

    周轲这头,托母亲的情分与倪少陵联络,早就不如老二这实打实的女婿亲厚了。

    这两年,周轸因为“倪家女婿”得了倪少陵多少人脉输送。

    不然老二能那么捧天仙般地把倪少陵的侄女养得那般娇贵。

    多少流言都拆不开这对天作之合的鸳鸯,呵。

    男人交际的场合,少不得漂亮又识趣的解语花。周轲虽说不碰女人,但很多生意场合,调剂需要,他总会请一些解语花来出席,其中有流量明星,风头盛的网红,也有那种两头捞的漂亮素人。当然,在他眼里,不过都是奔着捞来的,捞资源捞人脉捞铜钿。

    男人队伍认识完毕后,对方先和周二打趣起来,你叔叔如今躲懒得很,上回和他打牌还是春上的事。

    周轸解扣脱外裳,应酬对方,这回春节我来牵头,只要咱三家不怕输。他老人家打牌盖天下有名的贼头。

    只有亲属才敢这么堂而皇之的打趣。

    融融笑意里,一行人这才打算落座。

    周家兄弟俩作东道,最后入席。周轲搭着老二的肩膀,戏谑他,你这边上有个女伴,你回家好交代嘛?

    从前逢场作戏,周轸随父亲出席那些场合,沾上些不好撒手的,他总会年少气盛地折辱人。

    这样性情的人,结了婚,倒收敛得叫人快认不出了。

    周轲指着席上那个女生问老二,“你觉得她像谁?”

    像谁。关他屁事。

    “嘉嘉。”周轲口里吐出个名字。说实话,周轸最不喜欢有人喊嘉勉“嘉嘉”,那是她父母才能喊的小名,你算个什么东西。

    周轲耳语交代老二,这女的是那梁某人的女伴,x城人。不过好奇怪,那梁某人甘心拿钱养她,甘心放她在s城,自由生活。只偶尔招她过去。

    “老二,你觉得是为什么?”周轲一脸嘲讽,“多半是人坏了,干不动了。”

    周轸面上不显,只伸手拂掉周轲搭他肩的手,“坏了,哪里坏了?我没记错,那老东西和哥哥年纪差不多,你说人家坏了?”

    周轲生受老二的歪派。

    戏台子搭起来,就没有潦草拂袖而去的道理。

    周轸落座时,那女生默默投来注视的目光。他偏头来汇她,前者直白的傲慢,后者含蓄的固执。

    灯光之下,周轸目光一紧,鼻孔出气。由衷承认,是,是有点像。

    直到对方接起电话,出来的声音,与嘉勉差着十万八千里。

    全然两个人。

    她好像在清算感情官司,任由对方说了一车皮的话,最后只淡淡市侩地堵对方,我不会回头的。

    周轸趁着一巡酒后,座上宾离席抽烟由侍者换杯盏的空档,食指在杯盏上画圈,嘲讽她,“业务还挺多。”

    女孩的形容很矛盾。她明明再入世不过的一个性情,看得出来,眉眼里很世故也很老练,但面对周轸,却一味地收敛,那些冒进的心思像打湿的翅膀,悄然地收拢起来。

    她朝周轸说了句什么,周轸没听清,也不稀罕叫她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