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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游中,琳琅与洛柔惜,渐走离了这幅赏梅图,走进了靠近梅林的暮云斋中。 琳琅与柔惜表妹上次相见,已是在昭华的“葬礼”上,那一日,柔惜表妹在昭华“棺前”,无言跪了许久,双眸通红,却一滴泪也没有落。琳琅知道,那是心痛到不肯相信昭华已死的缘故,只当时她也心中痛极,无暇安慰柔惜表妹。后来,穆骁又是将她禁足香雪居内,断绝外人拜访,又是将她接入宫中,令她难见旧人,算来,她与柔惜表妹,已有两年未见了。 暮云斋门窗四合,隔绝冬日严寒并外界纷纷扰扰。斋内,与洛柔惜独处的琳琅,轻问她这两年如何,洛柔惜眉眼淡淡地道:“还和从前一样,做着富贵闲人,除在宁王殿下相召时,陪一陪他,其余时间,和从前在家中做郡主小姐时,没什么区别。” 说罢,洛柔惜转看向她,眸中隐有波光浮动,轻低地道:“嫂嫂这两年,受苦了……” 话未明说,但,已是信她的意思,信她不会主动负了昭华,信她这两年与穆骁纠缠在一处,是被皇权强逼,身陷泥潭,身不由己。 对于苦,琳琅早已麻木了,只是恨,在心底,一年深过一年。她静默不语,听洛柔惜,又压着嗓音,轻轻地望着她道:“我相信,苦是一时的,嫂嫂终有一日,能够拨云见日。” 琳琅听洛柔惜这话,似有深意,想要细问,又想隔墙有耳,斋外有云芷等听命于穆骁的宫人侍立着,或正盯看着斋内,会做传声筒,将此间之事报与穆骁,不便深问,正犹豫时,见洛柔惜又轻呵了口白气,不再压着嗓音,如寻常说话道:“这天气,真冷得很,坐在屋子里,都觉寒浸浸的。” 又问:“嫂嫂冷不冷?”问着,并伸手过来,似是想感受下她的手温。 琳琅伸手过去,手被握住的瞬间,立感觉掌心一软。她一直在等,但万没想到,在等的人,竟与宁王府有关。琳琅心中一惊,而面上不动声色,只将那只被隐秘塞来的小巧香袋,攥紧在手中,悄悄收入衣袖里,如常与洛柔惜聊说天气等日常之事,予门外之人听。 她们平平静静地聊说闲话时,外面梅林里,却似沸水炸开了。按理来说,那么多宫人随行侍奉着,那么多妃嫔命妇在林中游走着,如此多双眼睛下,小公主不可能丢。可偏偏,小公主就是在某一刻,忽然不见了,怎么找也找不着! 小公主可是圣上的心肝宝贝,她要有个三长两短,谁承担得起?!日常负责照料小公主的宫人们,均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四处狂找,宴会的主人裴明霜,也一壁命人去禀报圣上,一壁领着人,着急地一同寻找。 梅林附近,可谓乱成了一锅粥。当原身在暮云斋的琳琅,与原身在御书房的穆骁,都被此事惊动时,惹得众人提心吊胆的小女孩,正躲在梅林远处的假山群里,高高兴兴地拿出藏起的奶香糖丸,双眸笑粲如星。 因为正在长牙,小公主日常不被允许多吃糖。可是,她实在爱极了这甜丝丝奶香香的味道,无法忍耐,今日在宴上,看见碟中有糖丸时,就偷偷抓了几个藏起,寻了个机会,甩开了那些成日跟着她、不让她多吃糖的人,悄悄躲到这里来,享用人间第一美味。 小小的小公主,以为没人会发现她,但其实,从她有意躲离人群起,就有一双眼睛,一直看着她。 颜慕起先一直跟着母亲,后因母亲同洛表姑,去往暮云斋叙话,他就一个人在梅林偏僻处,安静待着,并在心中复习近来所学时,见到一个小小的身影,鬼鬼祟祟地往叠翠假山那边去。 本想直接无视的,可也不知因何鬼使神差,心竟静不下来,脑海里,老想着那个幼小到脆弱的身影,想她或会失足从假山上摔下,耳边,也总回响着,那一声声烦人的“哥哥”“哥哥”。 颜慕没法儿再安静复习,有些心躁地在原地站了一阵后,终是抬脚,不远不近地跟了过去。他见这个讨人厌、惹人烦的穆姓公主,在躲进假山后,悄咪咪地从袖中往外取糖,一颗、两颗……高高兴兴地摆在掌心里,像是这些糖丸,在她眼里,就像摘得的天上星星,珍稀可贵。 抿吃一颗,再抿吃一颗……小女孩高兴地抿吃着甜糖,满足的笑容,也甜滋滋的,眉眼弯弯,笑如弯月。颜慕沉默地看了许久后,听假山外传来嘈杂脚步人声,像是有人找到这里来了,正想悄悄离开时,忽见这小公主,突然咳了一声,像是因口中糖汁齁甜,甜呛到了。 这一呛,非同小可,像是有未化的糖丸,卡在了她的喉咙处,女孩儿面上笑意尽失,难受得似是喘不过气来,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眸光泪花盈盈,好像下一瞬,就要憋得晕过去了。 在知呦呦忽然不见后,穆骁自是心急如焚,忙放下手中所有朝事,急找了过来。在大量人手,一通广撒网的紧急搜寻后,穆骁找到了叠翠假山这里,他一边着急地往里走,一边心忧不已,担心呦呦,已在内摔倒摔伤。他已想得忧极,然在向内走了二十来步后,却见到了比自己所想的,更为可怕的一幕。 只见那个颜慕,一手钳制着呦呦,一手狠狠地拍打着呦呦的腰背。可怜的呦呦,被颜慕钳制地动弹不得,被颜慕拍打地哇哇大哭。 见到呦呦被如此虐待,穆骁自是心痛且气极,他忙将心肝宝贝抢至怀里,对那个暗害他女儿的孽种,怒恨地欲一刀劈个干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