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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你怎么了?”风晚山不明所以,迅速往他口中塞续命丸。 “师父!”“掌门师叔!” 几人的惊叫令雪留衣回头。他看出端倪,脸色遽变,飞身扑过来以衣袖拂开几人,令任平生靠进自己臂弯,厉声逼问:“你不活了?!”随即扯开任平生前襟,掌心贴住那处圆圆的疤痕,将真气贯入心脉。 任平生沉缓地吞吐着空气,略有好转,移开雪留衣的手,从腰间解下一块玉牌,递到何须归手中。 白玉无瑕,温润古拙,一面浅雕着“学以立身,德以立命”八个质朴无华的字,另一面是简洁纹路勾勒的重重山峦。 以品鉴玉器的眼光来看,它并不华美,然而却是数百年前开山立派的祖师爷亲手雕刻琢磨。 这是掌门独有的信物。 风晚山变幻莫测的目光紧紧黏着它,惊诧且不解、贪婪而怨恨。而握着它的何须归,仍因体内急剧膨胀的内力发热发懵,直到厉行轻轻戳了他一下,贴在他耳边说:“他舅妈,你成为弘山派的董事长了。今后,你可别嫌弃我这个小商贩啊。” 任平生闭目深吸了一口气,望向不远处运功逼毒的同门和江湖同道,高声说道:“请诸位做个见证,今日任某正式将弘山掌门之位让与我徒儿何须归。他年纪尚轻,甚至是弘山历代掌门之中最年轻的,望大家多多提携帮扶,任某感激不尽。” 林照那狐狸般的眉眼微微扭曲,他向来藏不住心事,率先出言反对:“我不服!风师兄才貌双绝,文武兼备,深得师兄弟们敬服,继任者该是他!或者,也该是我爹才对!他为弘山日夜cao劳,没有掌门的名分,却扛着掌门的担子! 何须归是个野种也就罢了,他天资凡庸,除了比别人能吃,毫无出众之处!掌门师叔,你凭个人喜好行事,未免太过荒唐!” “林师弟!” 风晚山用眼色示意林照闭嘴,淡淡地道:“既然我师父已经做了决定,那我们就该全力协助新任掌门,壮大弘山,你别再聒噪了。只是,师父……”他声音倏然变冷,低沉下来,望向任平生的黑眸迸出两道蛇信般怨毒的光,“我想告诉你,你真的很偏心。” 任平生扯动惨白干裂的嘴唇笑了笑:“晚山,为师自认为对你们一视同仁,一碗水端平。” “师父,你端平的,是我和其他师弟,却给了须归另一大碗水。前些天五师弟的生日,还是我提醒你的。而须归过生日呢?你从来不忘,提前半月就问他想要什么。你常带他下山去玩,买吃的,遇见变戏法的,还让他骑在你脖子上看。其他师弟,谁还这样过?” 雪留衣双目一瞪,用力将任平生压进自己怀里,冷冽而轻蔑地笑了一声:“废话!你们要是全骑上去,不把你师父压死了?你小师弟入门时,你都八、九岁了吧,还骑什么脖子?幼稚!” 爱鼓唇弄舌、搬弄是非的,遇见蛮不讲理的,风晚山顿了顿,不敢反驳他的话。 第102章 再见师父 短暂的沉默后,风晚山自顾自说道:“须归没有爹,我也没有。他好歹还有娘远远地疼爱他,而我娘音讯全无。可是,你却把最温柔慈爱的一面,全都留给了他。还有那柄剑,落霜——” 他咬着牙,两腮肌rou在轻轻抽搐,“如果是我的剑折断了,你一定不会把它送给我。师父,我像你一样喜爱须归,但我无法接受在他被逐出师门后,你依然如此偏心。触犯门规的弟子二度拜师?这是江湖上从未有过的事。” “从此之后便有了。”任平生压抑住一阵闷咳,额头青筋根根暴起。他缓了几口气,忽而竭力拔高声音,声如洪钟,几乎要传遍海岛的每个角落:“既然你提到此事,那为师问你,山洞里的另一人明明就是你,为何敢做不敢当!!” 霎时间,山顶一片死寂,徒留野鸟振翅而掠的轻啸,和海神庙门扉的吱呀声。风晚山浑身一震,双目愕然圆睁,俊美宛若天人的脸像是蒙了一层青黑的灰。 他侧目望向同门和各门派的高手,又飞速避开上百道震惊、探究的视线,眼角突的跳了一下。曾落在何须归身上的困境,如今又原封不动地加在他身上了。 江湖中人重情义,最恨欺世盗名。你可以一文不名,可以武功低微,但只要行事光明磊落、有情有义,便会有人敬你一句好汉。 无论何时,林照永远无条件站在风晚山一侧,仿佛一体共生的寄生生物。他焦躁地踱步,率先打破静寂,高声为其争辩:“诸位那样看我师兄做什么?换了你们随便哪一个,谁敢说自己会比他做得更好?你们只是没经历过那样的考验!他没错,错在我!如果我看清是他,根本就不会当众揭露——” “你闭嘴!”风晚山怒吼。 厉行把手搭在老婆肩上,上回在武林大会,他制造热闹,今天他则是看热闹的。旁观者清,看得出来,老丈人这是要当着各门派有头脸的人物,绝了风晚山的后路。 只留一条,那就是今后偏安于绿湖山庄,老实做个终身富贵的上门女婿,无力与爱徒争夺掌门之位。 风晚山跪在任平生面前,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滚落:“师父,没错,是我一时糊涂。有很多个瞬间,我已经决心站出来认错,与须归一起受罚!我差一点就做到了,真的!但……但是……我终究没能迈出那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