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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吵人的小道士总会跑到他家门口,笑着讲自己今日遇到了什么事,捉了什么鬼,陆浮玉会将他叫进屋内,给他倒上一杯茶,让他慢慢讲。 司尘说他从前在山上,师父最爱养花,但因为环境的原因从没养过风铃花,师父说风铃花很好看,小小的,长得和风铃一样,只有在山下能看到,让他下山后一定要去看看。 他说等他有朝一日在某处看到了那花,要带回来送给陆浮玉,说完司尘还会傻兮兮地笑。 可他每次这么说,陆浮玉也没见他有要离开泗梁的意思。 陆浮玉不去问司尘为何下山历练,却一直停留在泗梁,司尘也从来不讲自己为何不肯离开,他们任由着自己向对方靠近,却谁也不说破。 直到某一天,陆浮玉如往常一样等着小道士,可等了很久那人都没有来。 第二天没有来,第三天也没有。 陆浮玉开始慌了,司尘不会离开了吧?可他不是那种不辞而别的人啊? 他慌了神,跑出家门四处寻找司尘的身影,最后在一个和司尘熟悉的婆婆那里,问出了司尘的下落。 等陆浮玉推开司尘的家门,看到的便是躺在床榻上,浑身是伤的小道士。 司尘的脸上瘀青了一大片,额头也被包扎的严严实实,可还是有血迹渗出。 看着他那副模样,陆浮玉的心紧紧一缩:“司尘!” 听到陆浮玉生气的声音,司尘一惊,看向他后慌张坐起身:“浮玉?你怎么来了?” 陆浮玉走到他面前,看着他脸上的伤咬牙问道:“怎么回事?” 司尘朝他笑起来:“没什么,我又画错符了,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明明是自己受伤了,却还反过来安慰他。 陆浮玉早就知道司尘捉鬼就是个半吊子,但平日里顶多也就是磕一下碰一下,或者擦破个皮。 却没想过,这也是可能要了命的事。 看着陆浮玉愠怒的模样,司尘缩了缩脖子︰“浮玉你别生气,你生气的样子和我师父像极了,真吓人。” 陆浮玉:“你也知道我生气了?” 司尘:“你这幅表情我当然能看出来,我是真的没事,驱鬼除秽时受点伤很正常……” 他话还没说完,人便被陆浮玉突然紧紧抱住。 陆浮玉:“正常吗?如果做这件事总会让你受伤,那你以后都不要做了。” 司尘有些惊讶,可还是说道:“不行啊,师门有训,修行之人,当以驱鬼除秽为责,遇恶不除,遇邪退避,是会令师门蒙羞的。” 陆浮玉用力咬住下唇,终是再压不住心事:“你只在乎你的师门是否会蒙羞,一点也不在乎我吗?” 司尘一怔:“你?为何……” 剩下的音节,全被陆浮玉封住。 陆浮玉捧着他的脸,俯下身吻过去,一开始司尘有些慌乱,半晌才试着回应。 得到回应,陆浮玉一阵欢喜,稍稍离开司尘的唇瓣,轻声说道:“别去做危险的事,我会担心。” 司尘看着他,半晌才微红着脸颊垂下眼眸,轻轻地‘嗯’了一声。 话本里的故事,总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陆浮玉以为他们也会如此。 可自那日以后,周围的人看他的视线越发异常,那份异常会传染,从私塾传到街上,从一个人传到每一个人。 司尘每日还是会跑到他家门口,兴高采烈地分享着自己遇到的事情,可却很少见陆浮玉对他笑了。 陆浮玉怕极了别人异样的视线,那让他感觉自己回到了人人叫他丧门星的日子。 察觉到陆浮玉的异样,司尘很是担忧:“你没事吧?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你要告诉我,我会保护你的。” 陆浮玉却不肯回答。 那股异样传染得如此之快,他这个站在风暴中心的人,又怎会不知异样的源头是什么? 那日他吻司尘的画面,被别人看到了。 也因着这事,私塾怕他会影响到学子们,开始考虑免除他的职位。 后来陆浮玉总是会回想起那时的事,若是知道自己如此懦弱,当初便不该给司尘希望。 所有的事都是他的错。 因为懦弱,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他不喜欢司尘,与司尘只是朋友,不知那日为何会发生那种事情… 当然,说这话时司尘也在场。 于是矛头都指向了司尘,他让司尘成了一个行为不端、人人唾骂的道士,几乎走到哪里都要遭人的白眼和侮辱。 司尘失望地看着他,却从始至终,都没做过辩解。 是他亲手熄灭了司尘眼底的光。 那之后司尘便离开了,一句话没有,永远消失在他的眼前。 他们就该这样,司尘走得越远越好,再不回来… 可为什么,他却忘不掉。 司尘的笑,司尘的声音,司尘的吻,司尘的温暖,陆浮玉恨自己,司尘的一切他都忘不掉。 直到某个雨夜,陆浮玉突然惊醒,他明白了自己为何忘不掉。 比起旁人异样的视线,他更怕身边不再有司尘的存在,因为那是唯一肯给他温暖的人,却被他弄丢了。 一个月后,他辞去私塾,在泗梁外寻了处空宅,宅子前有一大片空地。 他托人找了很久,才找到风铃花的种子,种下一片花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