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他们都没变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方若叶一双黑色瞳孔陡然放大，非常不可置信。打来电话的人，竟然是——

    顾凝眉！

    自从与顾凝眉分道扬镳后，方若叶曾经不止一次在翻查通讯录时看到过“顾大混蛋”的备注，有时是有心，有时是无意。每次看到这四个字，方若叶都咬牙切齿地选中顾凝眉的号码，手指悬在屏幕上的“删除”两个字上，无论悬而未决之前有多用力，都会一如初次般在按下去之前戛然停止。

    “绝对不是舍不得，只是懒得删！”

    方若叶总是在关闭通讯录之后喃喃自语道，想要用这个理由欺骗唯一的知情人——她自己，借此掩盖住她真正的意图——或许那个混蛋会在某一天打给她，又或许，她会在某一天主动拨通那个混蛋的手机号码。

    已经过去多少个日日夜夜，方若叶都没有接到过顾凝眉的电话，碍于自尊，也从来没有主动打给顾凝眉过。

    所以，此时此刻，看到屏幕上“顾大混蛋”的来电显示，方若叶反倒有些恍惚，不知道眼前所见是不是幻觉，耳边所闻是不是幻听。迟迟没有滑向接听键，方若叶任凭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更怯的陌生感在心底缓缓流动着，并逐渐蔓延到全身。

    悦耳的英文歌铃声响到了最后一句，方若叶及时回过神来，接起电话。虽然想要极力压抑住内心的情绪，但是，仍有一丝迫不及待从说出口的两个字中泄露出来——

    “有事？”

    “你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哎呦我跟你说——”顾凝眉连珠炮似的话却突然停顿下来，两秒钟之后，才语带不解地问道，“咦？你怎么知道是我？难道，你一直存着我的手机号——”

    “你到底有没有事？”方若叶及时利用一声大喊制止住顾凝眉的猜测，不禁心跳如擂，差一丁点儿就被后者猜中了自己的心思。如果顾凝眉真的猜中了，她、她该多没面子啊！

    被手机那头的女人这么一吼，顾凝眉反倒更加没有冲动谈起自己打电话的意图了，百般讽刺道：“疯若叶，你怎么这么凶？哦对了，我想起来了，你小时候就这么凶，跟个女魔头似的，总是帮班里那些女生出头，把我们男生打得个落花流水，我才和他们商量，给你起了个超级符合你的特征的外号——疯若叶。啧啧！想起你上学时候的悍妇样子，到如今我都不寒而栗。这么多年了，上次在采薇居再次见到你，还以为你穿着打扮都这么淑女，连性子都变了呢，没想到，真是本性难改，狗改不了——”

    “采薇居见面之前也见过啊！你忘了？”没有在意顾凝眉唤出的儿时外号，顾及到大混蛋口中越来越胡说八道的难听之言，方若叶反倒揪住顾凝眉刚才说错的再见之时不放，靠近手机的嘴巴不满地撇了撇。

    “我没忘啊！自从你出国，我也出国之后，我们俩再也没见过。”健忘的顾凝眉理直气壮地反驳，也没忘抬高自己的面子，“上次在采薇居和苏苏、小蓝蓝吃饭，是第一次见呀！其实吧，也不怕你难过，上次要不是小蓝蓝各种变着法儿地求我，我才不会答应也带你去采薇居吃饭呢！咱俩虽是多年的老同学，但是关系又不好，成天连打带骂的没完没——”

    “闭嘴！”忍无可忍的方若叶厉声喝道，也没来得及为采薇居饭局的真相难过，只是执拗地继续纠正记性太过不好的顾凝眉，“在‘苏菲娅’拍卖行时，我还见过你和阿姨、呃，顾伯母呢！”

    “‘苏菲娅’？”仔细回想了一下，顾凝眉十分肯定地对方若叶说，“我确实和我们家老太太去过‘苏菲娅’，参加拍卖会，但是那一次，并没有看见你啊！难道，你当时也在场？那我考考你，那天拍卖的拍品里有一件是凌宇东的设计作品，如果你能准确地说出它的名字，我就、就承认你是对的！说吧！”

    方若叶不屑地轻笑出声，这么简单的问题，她又没有健忘症，当然记得。于是，方若叶拔高音量回道：“凌宇东的那件作品叫‘喜悦’，是个琉璃雕像，对吧？”

    “‘喜悦’？”顾凝眉继续发挥着健忘的本性，“怎么会叫这么怪的名字？疯若叶，你是不是耍我呢？以本少爷的智慧，一听就知道你在说谎！”

    只想将杀千刀的顾凝眉从手机那头一把追到自己面前，方若叶强忍住朝天花板翻白眼的冲动，用稍微平和一点的语气，把反问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那、你、说、叫、什、么、名、字？”

    本来就想不起来名字的顾凝眉又紧闭着眼睛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想起来，又不能在气场上输给方若叶，只能破罐破摔，大声道：“反正绝对不叫这个名字！你根本没有去‘苏菲娅’参加那场拍卖会，你在撒谎！对不对！”

    幸好，在绝望之前，方若叶还有一次机会可以用，她稍稍松开紧紧攥成拳头的手，淡淡道：“先把‘苏菲娅’放一放。我还去过你今年的生日派对，这你总记得了吧？”

    说完，方若叶的唇角不禁微微向上扬起，等着手机那头的顾凝眉松口承认那次相遇。

    堂堂政界大少，顾凝眉自己举办的生日派对虽然没有邀请太多政界人物，几乎都是与顾凝眉年龄相差无几的年轻人，但是也必须见到宾客手中的邀请函，才能放行。

    方若叶的父亲显然不在被邀请人之列，但是生日派对前一天，方若叶打开杂志社主编办公室的门时，余光瞥到了静静躺在光滑地板上的粉色邀请函，惊讶地看到被邀请人姓名上写着的“《晨梦》主编”，又看到最后的落款是“顾凝眉”，方若叶全身上下像是被过了电似的，激动不已。

    明天晚上，方若叶有一个十分重要的约会，要与一位非常有名的小说家商讨在《晨梦》设置专栏的事宜。这关系到小说家的忠实读者能够促进《晨梦》销量增长的重要成果。

    然而，精致的粉色邀请函还未被手心焐热，方若叶就一边用另一只空着的手，在手机通讯录中搜索着那位小说家的手机号码，一边在脑海里准备着待会电话拨通后自己的措辞。

    虽然，邀请函上的姓名不是“方若叶”，而是“《晨梦》主编”，但非常了解勉强称得上“竹马”的顾凝眉的方若叶很清楚，以他的文学素养，是不可能会欣赏《晨梦》的。

    所以，方若叶断定，顾凝眉一定是碍于面子，不想成为两个人中主动的那一个，约自己在时隔多年后再次见面，所以借助杂志主编的名义，亲自派人把邀请函送过来。又因为担心自己会不接受，顾凝眉便让送邀请函的人趁自己不在时，偷偷从门缝里塞进她的办公室里。方若叶还猜到，顾凝眉也早就做好了她会拒绝的准备，但是，如此一来，她就要成为那个主动联络对方的人，她的骄傲绝不允许她这样做。

    生日派对那晚，方若叶一身盛装，如期到场，在人群中搜索着多年未见的顾凝眉的身影

    他有什么变化？会不会因为吃不惯国外的面包和牛排，消瘦了许多呢？见到自己，他会有什么反应？礼貌而生疏的寒暄，还是如儿时那样没心没肺地开着玩笑，聊着往事？如果是前一种，那么，自己该如何应对呢？

    视线游移中，方若叶无法自己地胡思乱想着，还要不时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裙有没有褶皱，对着酒店大厅里能够反光的东西，看看自己的妆有没有花，头发有没有乱。

    然而，这一切繁琐，无论是思绪，还是动作，都在看到那张与多年前相比更加成熟俊朗的面孔时，戛然而止。

    他还是他，她还是她，依然在s市。他们，似乎都没有变呢！

    回忆起那晚的自己，举着手机的方若叶有些羞赧地轻咳了一声，又生怕被手机那头的顾凝眉听出异样，忙用另一个空着的手心捂住了自己嫣红的嘴唇。然而，方若叶却没有办法捂住自己那颗不断悸动的小心脏。

    它正因为手机那头的男人，不知疲倦地快速跳动着，像是迫不及待与恋人相见的少女。

    “我的生日派对？你有去吗？我明明没有给你邀请函啊！难道，你是跟你男朋友一起去的？他是谁？我记得在场的除了我和苏苏之外，也只有傅风云那个家伙长得还算勉强了。哇塞！疯若叶，你的审美品位已经降到了这种地步吗？肥瘦、美丑都不重要，只注重内在美呀！

    “怪不得！我听苏苏说你办了本杂志时，吓得差点从凳子上掉下去，在我的印象里，你也就作文写得不错，经常被老师夸奖，还读给全班学生听，不过我都是听了两三句就睡着了。但是，我认为你完全没有到达能够办一本杂志的境。对了，你那本杂志叫什么来着？是什么类型的呢？以我对你的了解，我估计是——武侠！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