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木匠
心思恍惚的回到留枫居,一脚刚踏入门槛,望见门内的阵势生生止住了脚步。 太子康玄烈稳坐正位,正襟危坐的冷肃身姿犹如一尊石化的雕像,五官俊美绝伦,却冷若冰霜,一袭玄色衣衫衬得他身姿英挺,沉稳内敛,气质矜贵,高不可攀,隐隐已有上位者的雄霸之气。 左首下,五皇子康玄阳正拉着康玄枫不知在说些什么,康玄枫神色着急,不甘不愿,康玄阳却是忍俊不禁,一双魅惑的桃花眼闪闪发光。 我眼皮一跳,太子怎么会来枫园?还是,我走错地方了? 刚踏入门槛的脚赶紧缩回,我后退几步,直到看到高大的门头上三个烫金大字——留枫居,才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地方。 那——太子? 听见声响,大厅倾刻安静下来,正确来说应该是康玄阳和康玄枫安静下来,三双视线齐齐向门口投来。 “阿离,你回来了,正等你呢!”康玄阳一挑眉,意有所指。。 “阿姐——”康玄枫边喊边向我奔来。 我向太子行过见面礼,对康玄阳投一个询问的眼神,后者挑眉耸耸间,康玄枫不停的往我身后张望,“母妃呢?” “王妃有事,先行离开了。太子殿下大驾枫园不知所谓何事?” 康玄阳:“你可知,宁安王妃生辰就快到了?” 我淡然应着:“自然知道。” “宝物可有了?”太子冷声开口。 “什么?”我反应不及。 太子冷眉一竖,“你可是立过军令状的!” 我一愣,他们来竟是为了这件事情。恍然想起,这件事情皇上说过让太子在旁保护协助的,只是这么久以来,除了那次一起出府定制琉璃板,他是从未过问,我还以为在他眼里,此事跟他就没有关系了,今天怎么就突然在意起来了? 太子轻搁下茶盏,微一昂首,立刻有人抬着硕大的木箱停在厅堂正中,木箱打开,一块巨大的琉璃板折光呈现,晶莹剔透犹如一汪平静的湖面,浅光微晕,人影浅射,光滑如流水,比玻璃少了一份纯澈,却又多了几分五彩迷离的霓光,即使搁到现代,也定是件不凡的珍品。 手指轻抚,浅浅的指纹便留在了上面,轻哈一口气,水雾弥漫,如梦似幻。不由称赞:“不错,真心不错。” “啪!”一声脆响,却是康玄阳一记折扇猛打在我手臂上,又痛又麻,不由眉头一皱,揉着发痛的手臂嗔道:“干嘛?痛呀!” “五哥哥坏蛋!”康玄枫猛的推开康玄阳,抓起我的手臂,“阿姐不痛,枫儿给你揉揉。” “傻小子。”康玄阳摇头失笑,又道:“这就是你在陈老板那里定制的东西?琉璃本是西瑟独有,这么一块四方的普通琉璃板怎么算是珍品?阿离,你不会耍我们吧?立过军令状,可是要杀头的?” 太子冷肃的目光中难道现出担忧,“你想用这块板子做什么?” 我扫一眼主位上的冰山,再把目光落在水波流转的琉璃板上,灿然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实在没想到,他们就这样把定制的琉璃板送到我面前,还害的我为了制作费用枉费了那么心思,结果居然就这样直白白的送到我面前。感叹的话不自觉的就脱口而出:“果然是白费心思啊!” “什么?”康玄阳跳起来“什么叫白费心思?你是说这个千辛万苦弄来的东西毫无用处?” “不,不是!”我连忙摆手,迎着太子射过来的冷刀子似的目光笑的一脸讨好,“自然是有用的,非常有用。” 康玄枫伸手摸了摸光滑的表面,同样好奇这么一大块形状简单却怪异的琉璃板是作什么用的。 “首先得让琉璃板能够站起来。” 我看着木箱子思索,示意他们把木箱子抬到后园的木匠处。 康玄阳一听立时炸毛,“找木匠干什么?他已经对你心怀不轨了。” “乱说什么?”我厉声斥驳,心有戚戚的瞄了一眼主位上太子越来越冷的脸色,还有旁边康玄枫诧异的目光。 果然—— “你说什么?” 平静淡然的语气无端的让人心里慌,仿佛暴风雨来临来的宁静。 “木匠欺负阿姐了?”康玄枫清纯的眼睛里一丝冷光一闪而逝,我几乎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再定睛一看,只是单纯的怒气,轻呼口气,竟然不自觉的紧张。 我扯开嘴角,尽量让自己表情自然,“没,没有的事。” 说完连自己都觉得心虚,想想木匠对连月说过的话,连月的隐忍心伤,不禁也开始怀疑木匠的用心,唉,这都叫什么事儿呢。 “来人——”太子语气平平,却又威慑十足,即使隔了那么远,依然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能将人冻死的冷气,“取木匠双眼!” 啥?我当机傻掉,之前因为一双鞋子要挖木匠的眼睛的事情不是已经过去了吗?现在突然提这事干嘛? “再把他扔出王府!”康玄枫犹不解恨,补充道。 这兄弟俩一唱一合,倒是配合的完美,只是…… 对于冷面太子,我心有忌惮,但康玄枫就不一样了。 “为什么呀?为什么要这么残忍,还要把他扔出王府?” “谁让他对阿姐心怀不轨的!” “什么心怀不轨?”我狠狠去推康玄枫,“你五哥哥老不正经什么玩笑都开,你也跟着败坏我的名誉是不?” 康玄枫一张脸皱成包子,“阿姐,我,我没有……” “阿离,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康玄阳拉开康玄枫,“什么叫老不正经,我……” “你什么你?还是个皇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不知道吗?”看着康玄阳故作无辜的样子我就来气,特别是那一双粉红的桃花眼扑闪扑闪,魅惑又觉得纯真,我也真是脑子烧坏了才觉得他会纯真。 “太子殿下……”等候指派的侍卫询问的开口。 “去!”太子一个犀利的眼神,一个冰冷的吐字。 我心里一窒,这是要当真了。冲过去挡住侍卫的去路,冲主位上高喊:“等等——” 太子眉宇一挑,等候我的下文。 脑海里思路快速的流转,我指着硕大的木箱道:“这还只是个半成品,要做成宝物,得木匠帮忙。” 看着太子眼波微动,我赶忙开口:“非他不可。” 太子不为所动。 我又道:“王妃生辰在即,时间紧迫。” 太子沉了脸色,“宣!” 侍卫应声而出,我心里可谓震撼非常。冷肃威仪的太子搁到现代也不过是一个二十三四岁的毛头小屁孩,可现在他是惜字如金,静默冷然,一个淡淡的眼神就威慑霸气锐不可挡,上位者的威仪尽显,让人不由自主的臣服俯拜,他只要出现,或坐或站,便是权力的至高集中点。与年龄无关,与身份无关。 在他身上看不出一丁点的属于他这个年龄的肆意张扬的青春,以及怀揣梦想的热情,这是生活环境所致,还是生活阅历所致呢? 还是对于即将手掌天下的人来说,梦想本身就是一场虚空的妄谈? 蓦然的,我对主位上的人生出一丝心疼来。 木匠很快就被带了过来,行叩拜礼。 “你是木匠?”太子出其不意的开口。印象中的他是不会过问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的。 “回太子殿下,正是。”木匠再次弯下腰。 “姓甚名谁?” “回太子殿下,姓名只是一个代号,鄙人无姓无名,”木匠恭敬回话,态度不卑不亢。 “家在何方?” “无根!” “似乎是个简单的。” 向来漠冷的太子竟然微微叹息,清浅的话语似有一种无形的压力,逼的人喘不过气来。奇怪太子的发问,更意外木匠的回答,木匠这个代号我是听谁说来的,便从来没有在意过他的姓名,只觉得不是我生活中在乎的人,即使知道了也是记不住的,便不再过心去问,却不想会是这样的情况。或许生活在下层的人每个人都是一场无法言说的伤痕。 我引木匠去看木箱里的琉璃板,告诉他我想要的东西,木匠初时惊讶,但总谨守本分,不过问不该他这个身份知道的。我找一个尖钝的物品在光可照人的地板上比划出脑海时想像的样子。木匠频频点头,领悟极高。我看着手里握着的利器,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 我一边说话一边眼睛直直的盯着木匠,他清闪如流萤的眼里没有紧张无措,也没有炽热深情,有的只是恭敬和崇拜,似乎还有一种叫做“忠义”的东西。 成泽曾说过,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眼里会折射出他爱的人的影子。我和成泽就经常玩这种游戏,他总说我眼里他的影子太模糊,说我不够爱他。我总笑他,四只眼睛不如自己两只眼睛看的清楚。 因为我在他眼里看到的自己是很清晰的,所以总相信自己眼里的他也是清晰的。 那么木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