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倾酒。
萧恕愣了下, 侧头在自己肩胛处嗅,果然有股很淡的花香味。 清狂的洗漱用品不知道是哪个睿智选的, 清一色的女士产品。 直男真的很少会在意到自己身上的气味。 萧恕会用香水的原因是:那是萧如心亲手给他选的。 萧恕回国后, 萧如心开始频繁起逛男装店。 美其名曰终于可以把我家小王子打扮的漂漂亮亮了。 “芭比娃娃不够你打扮了是吧。”萧恕总是不配合的拆台。 香水是萧如心给自己买时候,顺手帮萧恕选的。 萧恕拒绝了很久,萧如心追着他满院子跑, “真的很好闻的, 特别适合你,谁说男孩子不能用香水啊。” 萧如心还在时萧恕从来没主动喷过, 后来人不在了, 萧恕倒是开始每天用。 他在萧如心房间里找到会员卡, 用她的卡, 买了一瓶又一瓶。 于是那个始终有电, 可再也不会有人接听的手机收到了一条又一条的消费短信。 萧恕在萧如心离开后, 终于按照她曾经期待的想法活了。 但希望看到的人不会再开怀笑了。 萧恕站的笔挺,唇线紧绷,勾人的眼睛没有聚焦点, 好像是在发呆。 “哥哥?”乔卿久轻声唤。 她的声音很软, 却拥有着强大的力量, 将萧恕从旧日回忆里猛然拉拽出来。 “没有, 没有换, 今天在别处洗了个澡, 是哪里沐浴露的味道。”萧恕摇头, 握拳虚咳,掩饰掉自己的落寞,“你喜欢原来的味道吗?” 刚才的动作太大, 书包带子滑到肩头, 乔卿久伸手捋上来,肯定道,“很喜欢。” “嗯。”萧恕伸手,盯着乔卿久。 哑声说,“我会一直、一直用你喜欢的味道的。” 他说的特别慢,一字一顿,郑重的如同在讲什么誓言。 声音极好听,又沉又哑,带了不太浓重的鼻音。 在这安静的月色下荡尽乔卿久耳朵里。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表白。 “那就承君此诺啦。”乔卿久灿然笑笑,脚尖踮起来,人也没高过萧恕。 乔卿久拍了拍萧恕的脑袋,欢脱讲。 她妄图打破这样的气氛,私心又把她拉了回来。 萧恕说的暧昧,乔卿久回答的意味不明。 黑夜掩盖掉白昼后,为许多东西镀了保护色。 那些戳不破道不明的心绪,摊放在暗处,谁也琢磨不到。 乔卿久不知道萧恕因何发呆,而萧恕不知道承君此诺有后半句。 承君此诺,必守一生。[1] 虽不知,但后来萧恕的确把这款前调柠檬、佛手柑,尾调雪松跟檀木的香水用到了停产,然后再也没用过任何香水。 “书包给我。”萧恕伸出来的手没收回去。 见乔卿久完全不理解他的意思,只好发声要过来。 乔卿久乖巧的把包从肩膀上卸下来,递给萧恕问,“怎么想起来接我了?” 话问出口就发现了问题,她从来没跟萧恕说过自己在哪里。 于是乔卿久补充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萧恕单手拎着她的包,悠悠答,“好奇心别那么多。” “喵喵喵~”乔卿久有模有样的学猫叫,双手攥拳在脸颊旁边比划。 可爱的不行,像她这种人,就该按在床上让她喵一宿教育。 萧恕唇角上挑,“有九条命就能随便折腾了吗?” 乔卿久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继续又“喵”了声。 萧恕俯身,对上她的杏眼。 薄唇轻启,竟然跟着也“喵”了下。 “我答完了,走吧。”萧恕伸手把,乔卿久折下去的衣领摆正。 乔卿久,“……” 强中更有强中手,行吧。 舞蹈附中位置偏僻,路上少有车来往,萧恕走在前面。 乔卿久跟在后面,三步跨两步的去踩他的影子泄愤。 萧恕把包扔进后备箱,再绕到另一侧开副驾驶的门,回头发现身后人不见了。 乔卿久直接从另侧钻进了后座。 越野的车顶篷非常高。 萧恕拉开后门,侧身一条腿屈膝跪在座位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乔卿久。 “下来,坐后面干嘛?我是你司机是吧。” 乔卿久眨眨眼睛,委屈巴巴地卖乖,“没有呀。” “那下来,坐前面。”萧恕温声哄。 乔卿久晃头,“哥哥你没看过微博吗?副驾驶是个高危位置。” “……”萧恕喉结滚动,溢出声轻笑,“你哥有赛车驾照,水平尚可,环山公路带你飙两百迈没问题,你怕什么?” 路灯在乔卿久这侧,昏暗的光打进来,照不到萧恕那侧。 后座的光线很暗,辨不清萧恕的神态。 乔卿久手撑着车座,往他那边靠,仰着头对上萧恕的脸。 下颌线紧绷,五官轮廓优越,那双泼墨的眸正锁着她。 乔卿久眸光流转,理直气壮地讲,“我说的不是这个高危,是长久争论的问题,副驾驶得是女朋友的座位。” 有女朋友谁大早上给她送早饭? “我没”萧恕快让她气疯了,刚开口说了两个字。 话就被乔卿久截断。 “我知道我暂时没嫂子,可爱慕你的妹子那么多,目睹我坐驾驶位,回头来砍我,我找谁哭去?”乔卿久笑盈盈地撒娇讲。 有点儿难缠,开始不讲道理了。 她明明没喝酒,清醒的很,是这时辰不对,月色太迷人。 今夜索性试探了个全套。 乔卿久决定要开始场旷日持久的单恋了,先从确定对方没有心仪对象开始。 萧恕招架不住她这套,曲指骨揉了揉太阳xue。 无奈讲,“我护着你,谁能动你,下来。” 话讲的狂傲,偏偏有令人信服的力量。 乔卿久望着萧恕的眼睛,往车门的方向挪了半寸。 不光把方才贴近的距离扯开,还离萧恕越发远了。 “要我拎你下来吗?”萧恕挑眉问。 结果回答他的是少女瓷白如玉的后颈,乔卿久开门下车,自己乖乖钻进了副驾驶。 从中央扶手箱处探出头来,软软糯糯的讲,“我听话,坐好了哦。” 萧恕被她逗笑,调侃道,“那你好乖乖啊,是不是还得给你唱儿歌夸夸你啊?” “唱吧。”乔卿久正拉扯着安全带,结果瞄了半天都没找到安全扣,只得求助得看向萧恕。 萧恕的副驾还真没人坐过,倒不是他也看微博。 而是萧恕生性凉薄,交好的朋友不多。 加之才成年提车没几个月,厮混的圈子里蒋圣跟冯洲龙又是俩智障。 开始每每出行都为了到底谁坐副驾驶大打出手。 谁也不肯让对方半分,最后永远哥俩好一起坐后排。 不熟的人萧恕又不会载,就一直空着。 安全扣长久没用,埋在了座位下面的缝隙里。 萧恕从乔卿久手里接过安全带,修长的手指卡进车缝摸索了几下,捞出安全扣。 “啪嗒”一声响,扣好了。 “不紧吗?”萧恕好意问,抬头就看到了不一样的景致。 校服宽松,掩盖了姣好的身材,安全扣从胸前正卡过去,勾出道不浅的沟壑。 乔卿久挺有料的。 萧恕明明见过她吊带睡裙的样子。 可当下喉咙有点儿发干。 他在心里暗暗唾弃了自己两句禽兽,面无表情地坐回驾驶位。 “还行吧,是稍微有点儿紧了。”乔卿久调了两下长度,等勒得没那么紧后问,“你副驾上次是坐了个小学生吗?” 上台跳舞对身材要求高,乔卿久拿基本上不吃晚饭换来了早午餐自由。 她身材纤瘦,肩背没多余的rou,侧面看起单薄。 刚刚扣安全带的时候都觉得有些紧,松了约莫一掌多的长度才感到正正好好。 同龄人很难有这样的身材了,所以她合理推测得是未发育的小孩子。 “我能抽吗?”萧恕手指若有若无的敲烟盒,所答非问。 乔卿久抬手作请送的姿势,“你随意。” 萧恕点了根,没抽两口,换到左手垂在车窗外。 沉声讲,“我副驾没坐过人,出厂设置,所以显得非人类体型。” “……”乔卿久被这解释噎住。 “你是头一个坐哥哥副驾驶的,开心吗?”萧恕偏头看着她,轻佻讲。 嗓音冷清,话却是带了几分调戏。 内置灯的灯光不算亮,映落在萧恕漆黑的眸里,宛如星光闪烁。 乔卿久的心跳落下节拍,她不经意间又用纤弱的手指揪扯住校服裤子。 不落下风的回敬,“不胜荣幸,我可以在前面挂牌,写上我的位子了吗?” “写呗。”萧恕抽回手,微眯眼睛,吸了小半口烟,顺势把乔卿久的小动作收入眼底。 再开口时候白雾从薄唇里飘出来,萧恕笑着问,“写个名字而已,你紧张什么?还没让你选等下吃什么呢?” 乔卿久陡然把校裤攥的更紧了,惊恐的往窗边缩,“你可别为难我了,我这一天天够难的了。” “火锅可以吗?”萧恕问。 “可以。”乔卿久答。 “手机给我。”萧恕摊开手掌。 乔卿久从兜里摸出手机,平稳的放到他手里。 萧恕变戏法似的从储物格里找出条充电线,接在车载上,两秒后手机屏幕亮起,正在充电的图标。 “我没来的话,你准备怎么回家,公交车?”萧恕好奇问。 乔卿久浅笑,两颊梨涡明显,快速从兜里又掏出两张人民币,扯了萧恕的手塞进去,“包你啊。” 萧大少爷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能这么不值钱过,他轻嗤,“就这些?” 乔卿久把手机壳拆掉,剩下两百一起放到他手心。 “确实少了点儿,毕竟是我哥,便宜了跌份儿。”乔卿久自夸,豪迈道,“行吧,加钱。” “……”萧恕默然,把钱塞进口袋,怎么也算是乔卿久送他的头一件礼物了,得珍惜。 光是这样还不算完,乔卿久懊恼的搓了搓耳垂,“可惜书包放后面了,不然还能再加点儿。” 小姑娘脸上眉飞色舞,头顶飘着句非常嘲讽的大字。 ——没想到吧,爷随身携带人民币,数额不算巨大,但还凑合。 “差不多得了,在给价就不对了。”萧恕叹气,“你搞的我好像出来卖的似的。” 说完他把烟掐掉,发动车子。 跟乔卿久想象的完全不同,萧恕开的不快。 目视前方,单手磨着方向盘,老司机模样,稳得不行。 直到遇上红灯停下来,萧恕才接上方才的话题,“那你要不要说说哪里难?” 同住个把月有余,乔卿久跟萧恕奇妙的居然都不知道对方在做些什么。 好像合租室友都还有自我介绍的环节,萧恕跟乔卿久跳了步骤,最该自我介绍那天被唐媛媛打断,然后谁都忘了提。 如果不是阴差阳错,大概乔卿久跟萧恕能陌路到她高三毕业搬走。 乔卿久把椅背往后调了些,半躺着,安全带又被她放开了段,可是侧躺还是难受,索性就直接解开不要了。 萧恕扫了眼,没阻止,懒声道,“这么相信哥哥车技啊?” “嗯。”乔卿久哼,“命交到哥哥手里了。” “我会好好珍惜的。”萧恕诚恳答。 红灯转绿,萧恕继续磨着方向盘,路灯间隔距离相当,映着他的侧脸。 乔卿久半躺着,看见光被萧恕高耸的鼻梁分割开来,眉目深邃,下颌线流畅。 暗下来、再亮起来。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反派的长相决定了你的三观。 如果这话当真,那萧恕的长相大概是每天能让人原谅他二十五小时那种了。 乔卿久开了口,基础没铺垫好,只有从头讲起了。 “我是学跳舞的,从小学到现在,勉强跳的能见人。”乔卿久说的相当谦虚。 萧恕并不戳破,假装自己没查过她的资料,安静的当个听众。 偶尔淡声“嗯”“继续”以示自己有在听。 “最近快到桃李杯了,桃李杯是对我们跳舞人来说,特别重要的舞蹈比赛。三年一届,年龄不同组别就不同,机会很少。原本我们练的挺不错的,把握很大,可前几天有个队友意外受伤,无法参赛,我们的舞蹈又重编过了。” 讲到这里乔卿久重重叹了口气,“我跳首席。” 这是个挺特殊的名词。 “c位吗?”萧恕发声确认。 “对的。”乔卿久应答,“我挺慌的反正,今年我参加两个项目,独舞跟群舞,独舞其实压力不大,同龄舞者里我侥幸拔尖。但群舞我是真的没底,毕竟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情……” 她毫不遮掩的跟萧恕袒露心迹。 “我很想赢,可我撑不起大局,甚至会萌生出我竭尽全力了,即便群舞拿不到奖亦同我无关,不是我的错。独舞捧杯是我应得,轮不到他人评说。” “……大概我天生不合适群体性活动,集体荣誉感之流与我没缘分,我的难不在于集体荣誉。而在于错误的有了不该有的共情能力,提前忧虑到万一群舞拿不了奖,我朋友们该有多难过。” 乔卿久说了许许多多的话。 她倾诉了一路,萧恕倾听了一路。 “辛苦了。”车子停住。 萧恕歪头,正对上乔卿久侧过来的脸。 女孩子应该真的倦了,身体蜷在车座上,丸子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拆开来,长发盘久了打卷,披散在肩头,衬着如雪的肌肤。 萧恕眼皮痉挛,整个人越过中央扶手箱,带着薄茧的指腹捏住乔卿久的脸颊。 看着非常不像安抚的安抚道。 “不是的你错,人生从来不止是两难而已,同个时刻有很多难题,无法兼顾。” “但没有什么是火锅解决不了的。” 乔卿久拍开萧恕的手,作势又要咬他,嘟哝着,“你别老捏我脸,容易把脸捏大。” 萧恕倒是想捏其他地方,可他不敢,认怂。 “如果有,就两顿。”乔卿久坐起来。 张嘴咬住发圈,双手在脑后翻腾,三两下重新绑出了颗漂亮的丸子头。 特别正常的动作,但是咬住发圈总让萧恕想到不该想的东西。 他看向窗外,平复好心情,懒散讲,“哥哥请你吃好多好多顿火锅,但菜你需要自己选。” 听听,人能干出这种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