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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想起那些遥远的过往,佳期总觉得周静安的这句话,又坚qiáng又伤感。 并没有过很多年,可是有许多事qíng仿佛已经是前生,连佳期自己都觉得,那样执着,那样坚持,仿佛都是上辈子的事qíng了。阮正东有一次说:你有时侯真有一种孤勇。 不如说她笨。 自从那个尴尬的早晨之后,他们两人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面,阮正东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倒也是寻常事。佳期在中午十二点打电话给他,他明显还没起g,声音里都透着睡意,听出是她的声音后仿佛有些意外:是你? 佳期说: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想谢谢你谢谢你帮我找到钥匙,还专门叫人送来。他哦了一声:原来就为这个啊。佳期有点内疚:我就是丢三拉四的,钥匙是在你车上找到的吗?他却没回答,只是笑:那你打算怎么谢我? 佳期觉得头痛,又被他敲竹扛。 晚上阮正东来接她,因为是周末,下班也比较早,佳期笑吟吟打开车门就问他:到哪里去? 阮正东瞥了她一眼:神采飞扬啊,谈恋爱了? 哪儿啊,佳期笑着说:跟的一个大客户终于拿下了,老板一高兴,这个季度的奖金给得特别痛快。 阮正东不以为然:你就爱钱。 佳期切一声,说:我要像你一样有钱,我也不爱钱了,我改爱人去。 阮正东微微笑:等你跟我一样,你只怕连人也不能爱了。 佳期咦了一声,打量他:你这是怎么了,受什么打击了?还有谁能打击你啊? 阮正东不答理她,周末的huáng昏,jiāo通塞得一塌糊涂,他们夹在滚滚车流中,简直是一步一挪。佳期觉得奇怪:我们去哪儿? 超市。 她更奇怪了:去超市gān嘛? 他答:去买菜,回家你做我吃。 她瞪他:凭什么啊? 他慢条斯理的宣布:今天我生日。 佳期不信,他腾出只手,取出身份证拿两只手指挟着,她接过去一看,竟然真是这一天。佳期气愤:你那厨房,跟装修杂志上的样板间似的一尘不染,哪里能做饭? 缺什么买回去不就行了。 真真是有钱的阔少爷口气。 结果他们在超市买了整套的索林根厨刀,一系列锅碗瓢盆,不同的碟子和碗,还有大小砧板跟不同种类的专用抹布,导购小姐笑眯眯:两位是准备结婚的新婚夫妇对吧,我们正在做活动,一次购买厨房用品超过两千元,送亲吻抱枕一对。 佳期觉得奢侈,因为仅刀具就已经不止两千元,何况还有那样多的细瓷骨碟,碗盘十分jīng美,叫人爱不释手。阮正东还一本正经的问导购小姐:那超过四千送什么? 导购小姐怔了一下,才说:两对亲吻抱枕啊。 买菜时佳期才发现阮正东有多挑食,这个不吃,那个不喜欢,扶着购物车站在一溜长长的冷柜前,那模样简直像古时的皇帝,面对三千佳丽还挑三拣四。佳期不理他:反正只有我们两个人,炒两个小菜就行了,牛ròu吃不吃?杭椒牛柳好不好? 不等他答话,她弯下腰去挑选牛ròu,耳畔有一缕鬓发松散,滑了下来,从侧面看去,她睫毛很长,弯弯像小扇子,下颔的弧度柔美得不可思议。嘴角微微抿起,神qíng专注而认真,倒真的像是下班来买菜的年轻家庭主妇,阮正东扶着购物车的推手,一时走了神。 还吃什么?她选好了牛ròu,转头又问他。 他不说话,一手拖着她的手,一手推了购物车,急急就走,佳期莫明其妙:哎哎,gān什么? 买菜心。 其实超市的菜架永远好卖相,叶菜青翠整齐,瓜果缤纷排列,货架顶部的橙huáng灯光一打,颜色绚烂似广告图册,每一张都赏心悦目,连菜心在灯光下都像碧绿的翡翠花束,他选菜心拣最肥最大的往车上放,佳期又一一拿回去:这些都太老了。十分尽职尽责的教他:要选嫩一点的,用指甲掐一下菜jīng,掐不动的那就是老了。 其实他这辈子也不见得再有机会或再有兴趣来买菜,她弯腰将两捆菜心放到购物车中,菜叶上刚刚喷过水,有几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凉凉的。翠生生的菜心用红色的塑料圈系住,红绿jiāo映,十分好看,好看的不像真的一样。 佳期坚持要去买蛋糕,超市面包房现烤的,十分新鲜,有许多人在那里排队,蛋糕面包特有的焦甜香气飘散在空气里,她回过头来向他笑:加忌廉? 她的笑容很温暖,像空气里蛋糕甜丝丝的香气。 她又回过头来问他:上面的水果,芒果多一点,还是火龙果? 他没有回答,她掏气的伸手在他眼前晃动:大少爷,回魂啦,我要吃芒果多一点的,好不好? 他用微笑掩饰刚才的qíng绪,说:那不如去买芒果。 单吃就没有意思了,佳期又回头看了看大玻璃后正在成型的忌廉鲜果蛋糕,一脸的垂涎:我就爱吃蛋糕上铺的那一点点芒果。 那样孩子气,他不禁再次微笑。 将大袋小袋放进后车厢,阮正东说:真没想到一个厨房要用这么多东西?佳期则是另一种感叹:我也没想到这么贵。 他们买了超过八千块的厨房用品,结果送了四对亲吻抱枕,佳期抱着其中一对:唔,好软。 喜欢就拿回去,他说:反正我要了也没有用。 那我拿两对走,另外两对留给你。 他喜欢这个分配方式,与她一人一半。 车开得很慢,穿行在初冬的夜色中,长街两侧是辉煌的灯火,仿佛两串明珠,熠熠的蜿蜒延伸向远方。夜色温柔得像能揉出水来一样,车里暖气太充足,佳期脸颊红扑扑的,告诉他:大学的时候没有事,huáng昏时分就一个人去坐300路环城,坐在车上什么都不想,就只发呆,看天一点一点黑下来。 他说:矫qíng。 她想了想,点头承认:我有时候是挺矫qíng的。 他沉默,因为其实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她从来矫qíng得挺可爱。 她做饭的时候也挺可爱的,神气活现像指挥官,指挥得他拿东拿西,还要洗菜,他站在厨房门口不肯进去,只抗议:君子远庖厨。她正低头切西红柿,连头都没抬:那等会儿你不吃。 他舍不得不吃,只得从命。 等到最后菜要下锅了,才发现有样很重要的东西没有买围裙。 佳期啊啊叫:油锅一起,我这衣服算是完了。 他说:你等着。转身进卧室,翻出自己一件半新的T恤,说:系上这个。 她看到衣服牌子,咝咝吸气:腐败! 她一手正端着盘子,一手正拿着筷子正拌牛柳,他不假思索替她系上,用T恤长长的袖子在她腰后打了一个结,她的腰很细,很软,阮正东想到一个词,纤腰一握。 他十分克制着自己,才没有伸手去握一握。 电饭煲里有白腾腾的蒸气喷出,杭椒牛柳炒好了,她挟了一筷子尝,他抗议:不许偷吃!她瞪了他一眼,只得挟了一筷子给他,真的是很好吃,很香,很嫩,牛柳细滑。他从来没吃过这样细滑的牛柳,只觉得好吃。 做了两菜一汤,杭椒牛柳、清炒菜心,还有西红柿jī蛋汤。 他温了绍兴酒,说是朋友送的。佳期识货,用鼻子一闻就知道,哎呀了一声,说:你这个是真正的三十年陈,你这朋友真不简单。这酒国宴上都没有,因为数量少,都是专供几位首长。 他十分意外:你怎么知道? 我家在绍兴东浦,我爸爸当时就在酒厂上班的。她深深吸了口气,感叹:真香。 两个人喝掉半壶,阮正东没想到佳期这么能喝,差一点不是对手。最后吃了很多菜,连佳期都吃了两碗米饭,吃得太饱,佳期靠在椅背上感叹:买了一大堆东西,只做了这几个菜,真是太奢侈了。 他也觉得奢侈,这一刻的时光,真奢侈。在薄薄的酒意微醺里,真奢侈。 点蜡烛许愿,佳期关上了所有的灯,屋子里只有蛋糕上烛光摇曳,她笑容甜美如同广告:许个愿吧。 他觉得有点上头,那三十年陈,后劲渐渐上来了,在微微的眩晕里他哧一声就chuī熄了蛋糕上的蜡烛。 顿时一片黑暗。 眼睛渐渐适应黑暗,渐渐可以分辨出她的轮廓,就在沙发的那一端,落地窗外有清冷的夜色,或许是月光,或许不是,淡淡的灰色,投进来,朦胧的让人能看见她的影子。眉与眼,并不分明,可是是她,明明是她。 佳期转过脸来向他笑:许了什么愿?但马上又说:别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 他没有作声,她不知为何有点紧张,说:我去开灯。 她从他身边经过,有一点淡泊的香气,不知是什么香水的味道,他分不出来。 灯已经亮了,她说:生日快乐!取出小小一只盒子,也许是刚才在超市买的,他在超市收银台排队等付款的时候,她走开颇有一会儿,他一直以为她当时去了洗手间,原来是去买礼物。 是什么? 她调皮的笑:你拆开来看。 是一对白金袖扣,十分简单的样式,她无比痛心:花了我两千多,不许嫌不好。 他试戴给她看,夸她:眼光真不错。 她老实告诉他:我就直奔七楼专柜,告诉人家我要最贵的,人家就给了这个。 阮正东的表qíng像是哭笑不得,她说:哎,还有半壶酒,这么好的酒,别làng费啊。 她去炸了一盘花生米来,就放一点点盐花,竟然出奇的苏脆好吃。她没有用筷子,阮正东也用手拿花生米吃,两个人哧哧笑,觉得这才像真酒鬼。借着花生米,不知不觉又喝了两杯酒下去,都有了一点微醉的薄醺,彻底的放松下来。佳期索xing坐在了茶几旁的地板上,翻检他的DVD:哎,这几部片子不错,借我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