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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怡,吃点鱼。徐淑云温和地把菜往止怡的碗里夹,你放心吃,鱼刺徐阿姨已经替你挑出来了。 哦,谢谢徐阿姨。一直埋头吃饭的止怡抬起头来,朝徐淑云说话的方向报以微笑。 纪廷却把止怡碗里的鱼重新夹了出来,妈,止怡她不喜欢吃这个。 徐淑云笑了,你们看,我还真不知道,止怡这孩子就是心太实,不喜欢吃就告诉徐阿姨,有什么要紧。 还是你们家纪廷心细。汪帆也笑着说,他不说,我这做妈的差点都忘了。她转头对顾维桢笑,你说,要是我们有一个这样的儿子,那该有多好。顾维桢笑着点头。 我们两家就像一家人一样,把他当成你们家的儿子,又有什么不行的?徐淑云道。 汪帆点头不迭,说的也是,说不准,大家以后真的就是一家人。 她的话让几个人都笑了,一旁的止怡脸上也浮起了两朵红云。纪培文的笑中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尴尬,他看了看纪廷,见他只是不置可否地微笑,既不附和,也不反驳,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一顿饭即将吃毕,纪廷放下筷子,貌似不经意地开口道,对了,爸,妈,有件事差点忘了跟你们说,前几天钱教授跟我谈过,现在我们学院有一个到G大附属医院实习一年半的名额,他们打算把名额给我,钱教授也说了,机会挺难得的,那里是国内在学术和设备方面都比较有优势的地方,如果实习表现上佳的话,或许有毕业后留下来的可能,我也觉得不应该放弃,你们怎么看? 他的话说了出来,便落入了一片沉默中,G市跟他们所在的城市虽然同处南疆,但也相隔有近十小时的车程,加之医学生实习安排一向紧凑,他如果这么一去,便意味着将会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离家在外,如果毕业后留在了那里,便更是遥远了。 他从小很少离开父母身边独自在外生活,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他会离开这个城市,做父母的当然心有不舍,尤其是徐淑云,儿子是她的心头ròu,她哪里放心他一个人在外。但是儿子已经这么大了,也是个xing子稳重,不容易行差步错的人,况且如他所说,机会难得,事关他的前途,确实也没有好的理由放弃。更重要的是,这些年来,她和丈夫也渐渐发觉,儿子的xing格虽然看似温和无争,然而实际上一旦他决定了的事qíng便很难轻易改变,就像现在这样,他礼貌而恭敬地征求他们的意见,但他们很清楚,关于这件事qíng,他的心里已经拿了主意。 第十一章他总有一天会找到她(2) 徐淑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有些难以接受,心里莫名地有些难过,只得求助地看向丈夫,纪培文的脸上却是若有所思的沉默。 一旁的顾维桢和汪帆脸上的笑容此刻也有些僵意,止怡的头是低住的,看不出她的表qíng,但知女莫若母,她此刻的心思汪帆如何不明白。她想开口说点什么,但终究还是忍住了。不知为什么,开始时的欢言笑语的气氛一扫而空。 你想清楚了?这时,一直不语的纪培文开口了。 纪廷平静地看着父亲,是的,如果你们不反对,毕竟我离开以后,家里就只剩您和mama两个人了。 既然这样,也好你如果去了那边,也要争气。出乎意料的,纪培文接受这件事远比纪廷心想的要容易。 你唉!徐淑云着急地朝丈夫张了张口,终究无奈,看着儿子,眼眶都有些微红,就算去,也不用立刻就走的吧? 如果顺利的话,估计也就是下个月的事qíng。 这么快?徐淑云更觉难以接受。 妈,别这样。看着母亲的样子,纪廷莞尔,也带着几分歉意,我又不是到什么天涯海角一去不复返了,G市也不是很远,有什么事我随时都可以回来,您不也经常到那边的学校出差、jiāo流嘛,过去看我也很容易呀。 纪廷,真的要去吗?说话的是汪帆。 纪廷仿佛对她这一问并不意外,是的,汪阿姨,只是以后就不能像现在这样经常去照顾止怡了。 汪帆yù言又止,但最终还是说道:止怡我们可以照顾她,但你这一去 纪廷却看向止怡,一如往常那样带着亲昵的笑意,止怡,我这一去,回来的时候你要是有了男朋友,一定要介绍给纪廷哥哥认识呀。 你的意思 妈!止怡打断母亲的话,抬起头来,笑着对纪廷说,纪廷哥哥,你去那边的话,一个人的时候一定要保重身体呀。她笑得灿烂,可眼里qiáng忍的水光闪烁谁都看在眼里。 饭后,汪帆和徐淑云在厨房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顾维桢和纪培文照旧对弈,可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pào吃了纪培文一子后,顾维桢清了清喉咙开口说道:培文呀,汪帆她xing子直,说话也是莽莽撞撞的,你们不要笑话。 纪培文苦笑,你这是哪里的话,我们还说这个?其实你们的意思我都明白,原本我也以为可能要跟你做上儿女亲家了,依我们两家的关系,这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qíng,但孩子长大了,他们有他们的想法,这种事qíng,我们为人父母的,也不便cha手过多。 说的也是。顾维桢叹息,纪廷这孩子,什么都好,尤其是对止怡一向也是照顾有加。止怡那傻孩子,那点心思相信你们也是看得出来的,原来还以为是水到渠成的一桩好事,没想到原来纪廷儿孙自有儿孙福,事到如今,也只能说顺其自然了。 纪廷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桌旁,他知道自己饭桌上的一番话必然会引来涟漪,这是意料中的事qíng,他手里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最心爱的东西,想起了半个月前自己和陈朗的一次偶遇。 两人淡淡地寒暄,不冷不热的客套言语,然后纪廷略带歉意声称还有事,先提出告别。他说过了再见之后,陈朗看着他,似笑非笑,纪廷,你还是老样子,你就不想问问我在那边遇见了谁? 他没有问,只是笑笑走开,只有自己知道,在那句貌似无心的话之后,他一颗心如落入了沸水里。他没有想到陈朗会用这种方式来挑衅他,一直都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原来不是这样。 他背对着房门口,听到了轻而缓慢的脚步声,止怡他回过头去,起身扶了她一把,让她坐在自己刚才坐过的椅子上,自己则坐在g沿,有事吗,止怡? 没事,想到过不了多久你就要走了,想抓紧时间再跟你说说话。她带着点俏皮的笑意。 第十一章他总有一天会找到她(3) 纪廷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不在的时候,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从小时候起,好像我都永远处在一个需要照顾的角色里,真想看一看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纪廷哥哥,你知道吗,我羡慕止安,也羡慕你。她的手无意识地触摸到桌上的一样东西,像一张略厚的纸,有着微微凹凸的触感和密布的仿若修补的痕迹。 一幅画?她随口问道。 是的,一幅画。 走出G市机场的那一刻,纪廷驻足,似乎在感受这个迎面而来的南方大都市。人的感觉真是一种极其微妙的东西,明明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却可以因为某个人、某段过往的存在,而变得充满了某种熟悉而暧昧的气息。 他短暂地闭上眼睛,呼吸到这沿海城市特有的cháo湿气息,难以察觉地微笑,然后招手叫车。不是没有想起机场送别时母亲的依依不舍和父亲的语重心长,当然,还有止怡的笑中带泪,如同当时他挥手的那一刻,他不敢回头,不能回头。 到G市医科大附属医院报到的过程相当顺利,手续办妥后,医院暂时将他分在普外科,并给他在不远处的一栋学校研究生宿舍安排了个单间。地方虽小,但基本的设施一应俱全,纪廷是个相当随遇而安的人,所以他觉得一切都已经很好。 普外包括纪廷在内有两名实习医生,另一个是女生,姓莫,据说是G市医科大学本校的学生,她比纪廷早报到一个星期,不过,她的指导老师是国内普通外科方面小有名气的吴江。吴江早年也毕业于G市医科大,其后留美取得博士学位归来,是医院青生代医生的中坚力量,他专业技术过硬,人也相当风趣随和,能够作为他的弟子是相当幸运的;当然,作为纪廷母校医学院力荐的高材生,医院对纪廷也相当优待,他的指导老师是目前普外科的主任袁教授。袁教授跟纪廷的恩师钱教授向来jiāo好,对纪廷自然照顾有加,不过他德高望重,身兼数职,除每周二、周六要在医院专家门诊坐诊外,他一方面要在学校里授课,一方面要打理科室的行政事务,平时还有数不清的学术jiāo流会议和重要的出诊任务,分身乏术,自然很难兼顾纪廷,所以纪廷要用更多的jīng力去自己摸索和向其他医生讨教。好在吴医生在带好自己弟子的同时,对他也不吝关照,因此,严格意义上来说,纪廷跟那个女生一样,都是师从于吴江。 纪廷最初跟那个叫莫郁华的女生接触时,只觉得那是个寡言内向的女孩,不漂亮,也谈不上难看,看得出很努力,做的永远比说的要多,不喜与人jiāo际,即使跟纪廷同在一个科室,又住在同一栋宿舍楼,抬头不见低头见,除了必要的工作上的沟通外,平时碰面也不过是匆匆一笑,从不多说一句话。对于这个,纪廷倒不放在心上,虽然在人际关系方面他向来处理得宜,但其实对于大多数人和事,他都抱着顺其自然的心态,可有可无,从不qiáng求。况且,他很明白,以医院的设施和条件,基本上每个实习医生都渴望实习期结束后能正式签下来,但是事实上能留下的名额又是极其有限的,因此从某种程度上可以说,莫郁华跟他是处在一个相互竞争的位置上,关系淡漠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qíng。 为了毕业后的去留,袁教授曾经专门找过纪廷,他说:有时我们几个医院里的老家伙之间讨论,也是这么认为今年这一批实习医生中,最优秀的两个恰好分在我们普外。纪廷,你跟小莫确实都非常优秀,但是你也知道,每年最终能签下来的,并不全是最优秀的学生,其中的意思应该不需要我多说,所以,你和莫郁华两人,很有可能没法同时留下,对于这个我感到很惋惜,但是也是无奈的。莫郁华是我们本校的学生,你则是老钱向我力荐的,对于你们,在感qíng上我是绝对平等的,说句实在话,论资质,她不如你,论用心,你不如她。 袁教授的话语重心长,纪廷也沉思了一会,他问:教授,是我平时不够努力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