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一直是知道的
既然皇帝陛下开口了，不但是贺家的人哑巴吃黄连，连皇后想要再哭诉哭诉也被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皇帝让皇后回寝宫平复一下心情，毕竟是她的娘家大爷爷死了，要求她不哭不闹也是过分了，皇后谢恩后，带着宫女太监先离开了。 贺家人和千灵的两个舅舅也谢恩告退，这事也就到此为止。 皇帝点名让元朗背回寝殿去，元朗第二次进入皇帝的寝殿，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 天澄和太子齐心合力扶着皇帝躺好，小太监捧着煎好的汤药进来，千灵亲自试毒，皇帝躺在榻上，无力的笑了笑，道：“朕都已经这个样子了，死了也就死了吧。” 意思就是让千灵不要试毒了，直接端给他喝。 千灵严肃地看着他，下颌一抬，道：“皇兄是气急攻心，休养一些时日就能恢复健康，有天下第一的大夫在你身边，只要你好好听从他的意见，灵儿相信皇兄的身体一定会比以前更好。” 自从天澄查出来皇帝被下了慢性毒药，试毒的程序变得复杂多了，以前是端给皇帝的吃食由专门的小太监试毒，现在，在御膳房里就有人专人监督着，吃食离开御膳房之前要试毒，郭公公派了亲信专门负责路上这段时间，皇帝的吃食接触过谁，都要一一的记录下来。 加上皇帝跟前的这道试毒的程序，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了，但是，千灵还是不放心的，因为她知道，越是觉得无机可趁，越是会发生意外之事，所以她在场的话一定是要亲自试毒的。 这是她对她这位宠爱她到骨子里的皇兄的尊敬。 皇帝虽然说着死了就死了吧，虽贵为天子，可他到底还是个人，是人就会害怕面对死亡，所以这碗药，再苦再难以下咽，他皱着眉一口干了。 天澄跪在地上低声说道：“还请皇上保重龙体，凡事都要以大局为重，如今摄政王因为王妃之事精神低迷，怕是要过一段时间才能从伤痛中走出来，皇上肩负着我大明的江山子民，皇上一定要保重。” 今天他也是头一次见识到身为皇帝的不易，人才刚刚清醒过来，挣扎着起身，顾不得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就让太子和他支撑着去处理这等棘手的事。 “父皇保重龙体。”太子跪在地上附和的说道，“儿臣无能大明朝不能失去父皇您这个主心骨啊！” “你和谷主先到外头候着，朕有些话要对你姑姑说，季先，你也到外头候着吧。” 元朗原本是跪在一旁的，皇帝既然有话要对千灵说，他自然是要退下的，起身，却被皇帝喊了声名字，讶异的抬起头看他。 “元朗，朕也有重要的事托付于你，留下。” 正在行礼告退的太子露出惊讶的表情，但马上低下头转身走了出去，郭公公虽有异色，但掩饰的很好，唯独天澄觉得皇帝是想把燕昭公主托付给元朗照顾，没觉得把元朗留下来很是突兀。 寝殿中只剩下了躺在龙榻之上的皇帝，跪坐在他身旁的千灵，以及跪再地上，距离龙塌有点距离的元朗。 元朗之前跟着千灵冲进来的时候，偌大的寝殿里挤满了人，而此时就只有他们三个人，瞬间感觉到空旷孤寂的气氛。 “元朗，你恨朕吗？”皇帝的脸上绽开一朵歉意的微笑，“是朕一手将你们卫家灭了九族。” 千灵正要伸手给他拉好滑落下来的被子，手僵直在半空，难以置信的看着脸上挂着怀念笑意的男人，他竟知道元朗是谁。 而元朗的神情更是见了鬼一样，顾不上什么规矩礼仪，皇帝不让抬头，他一个小小的校尉只能低着头跪着。 抬起头来，对上皇帝祈求原谅的眼神，瞬间明白了家主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有人希望你好好活着，将来为大明建立军功。 他以为，那是他祖父的愿望，此时看来，家主口中的这个人是皇帝陛下。 “皇兄……”千灵试探性的叫了一声，“你……” “他的祖父是卫影，是教会朕骑马射箭的师傅。”皇帝仰天长叹了一声，眼角有抑制不住的泪滑落了下来，“朕为了大明，做了不少违心的事，元朗，皇帝并不能随心所欲，朕不奢望你能原谅朕，但是，朕让辅国大将军救下你母子四人，也算是为你卫家留了后，朕有朕的无奈和不甘。” 元朗从小就知道，卫家不过是皇帝和臣子党派之争的牺牲品，若是要说恨，他恨皇帝，也恨那些将卫家推入深渊的大臣，贺大源，就是其中之一。 “皇上有皇上的苦衷。”他重新俯下四肢，臣服在皇帝的面前，“卫家已经烟消云散不复存在，我叫元朗。” “卫家可以烟消云散，可是，朱雀的热血却不能消散。”皇帝有些激动的挣扎了起来，“朕允许你恨，但是，你要记住，你所学到的本领，全部是朕的指示，你家家主是受我授意，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朕的掌握中。” 元朗的心底里不禁浮上来一丝悸动。 所以皇帝对他倾慕千灵的事也知道？ “上一次，你像天神一般落在朕的面前，朕恍惚的以为是你祖父重生回来了，你可知道，当时朕有多激动。” 千灵眼瞅着自家的皇兄激动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掏出帕子替他擦掉眼泪，朝元朗低声喝道：“话都已经挑明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还有什么好隐瞒的，皇兄要杀你，也不会留你到现在。” “是。”风千灵就是元朗的克星，只要她发话，只要是不违背他的道德底线，他绝对不会说出一个不字来。 “朕留他到现在，就是要他学会一身本领，为我大明朝建功立业，朱雀的血脉不能就这样断在朕的手里。” 既然想要说开了，皇帝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总算是上天有眼，这一次谢家平悄悄上奏，借着平息岭南叛乱的机会将元朗送上战场试一试，如果他就此出人头地，那再好不过，毕竟谢家平的眼光是不会错的。 “小人叩谢皇上恩典……” “你等下。”千灵阴沉下脸来，不悦的轻声斥道：“你不知道我最讨厌自称小人之人吗，小人小人，不是小人也变成了小人，给我换个称呼。” 皇帝被自家meimei孩子般的语气给逗乐了，含着泪轻笑起来，气氛一下子轻松了很多。 “不敢自称臣。”元朗抬头看向千灵，眼神里带着几丝委屈，“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校尉。” “既然我皇兄将你单独留下来，自是不会在乎你怎么自称的，你想称臣，想称我，他都可以接受，我希望他的一片赤诚换取你对他的一片忠心。” 皇帝真的很想伸出手揉揉自家meimei的头顶，像小时候一样对她说一句奖赏的话，但是，眼下自己的身子也只能无力的躺在床上，要装出可怜的样子吗，以求元朗的见谅。 “元朗对我大明从来都是忠心的。”元朗抬起脸，目光坚定的看向了皇帝陛下。 “所以，皇兄尽可放心，这个人的心灵还是很纯净的，幼年时的遭遇并未在他的心里刻下不可磨灭的烙印，当然，这要归功于我二舅舅教育的好。” 皇帝轻笑起来，道：“这么说来，你也早就知道他真正的身份了。” 并非疑问句，而是肯定句，所以，自家的王叔也知道了？ “灵儿去了定远投奔二哥哥才知道的。”千灵温婉一笑，伸手将自家皇兄的手掌包起来，引得元朗的眸光一黯，就是止不住心里吃味。 “当时还替我二舅舅担心，原以为他是为了兑现对卫大将军的承诺才不惜钱财将元朗母子四人救下，现在才知道，原来是皇兄授意的，灵儿安心多了。虽然灵儿也知道，皇兄以后若是得知元朗的真正身份，未必会下杀手，可是，朝中自会有人利用这件事来威逼皇兄，而且，父王他想杀了元朗……” 元朗的心里一沉，暗地里为自己曾经做过那么冲动的事感到后悔，当初，假如他能再稳重些，或许就不会得罪了摄政王。 “你父王也知道他的身份。”皇帝有些吃惊，“为什么要杀他？” 目光往元朗身上一扫，“你做了什么事，让摄政王竟对你起了杀心。” 元朗不语，只是把头低得更低。 “说出来，恐怕皇兄也想杀他。”千灵为了调节气氛，故意语气轻松的呵了一声，“保国寺我被第一次绑架，他把我救回来的……” 说着，故意拖长了声音，瞥了一眼羞愧的不敢抬头看她的人。 “这件事你二舅舅如实禀告过，怎么，他对你……” “他是正人君子，倒是对灵儿恭恭敬敬，不敢有半丝轻浮的举动，只是，父王念他救了灵儿的性命，允诺他一件事，结果，他就说要公主下嫁，直接得罪了父王。” 皇帝听到这里，面色瞬间阴沉下来，斥道：“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我凤家的公主，你也敢肖想。” 恨不得起身来，踹元朗几脚出出气。 元朗伏在地上，看不到他的神情，但是，深刻的感受到了来自一个皇帝妹控深深的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