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42. 天与海的最后意识形态
夜幕降临，木川帝人蹲在海边玩烟花。 指尖噗地冒出一小簇白色的焰光，对准之前在特肯市古玩市场买的仙女棒尖端，点出闪烁的小星星。他买了很多很多，多到可以把岩石群落的罅隙插满，沿海的嶙峋石缝全都竖着这些小棒棒，只一挥手，就把它们全部同时点燃了。 奇犽在电影里看过烟花，是那种在夏日祭或者新年夜空中绽放的巨大一朵，还有许多颜色，但这么小的没有见过，更没有亲手点过。 “真美。”小杰情不自禁地感叹。 他们四个人站在军舰甲板上，远远看着岸边一丛一丛的星星林，银色的小星星炸满了夜色，无数的尖刺流光溢彩，一团一团静静燃烧着。木川就站在这排小星星后面朝他们挥手，被光辉映亮的面颊挂着浅浅的酒窝，笑着露出小虎牙。 不少考生跑出来驻足观赏，站在军舰上远眺，还有人把自己房间的窗户打开探出头，一时间谈笑声、惊呼声交织在一起。 “那家伙说是以前和奇犽约好了，所以喊我们一起来看仙女棒。”雷欧力双臂环胸，心情很好地望着视野内燃放的烟花盛宴，仿佛想起很久以前的往事，神态变得缓和又怀念，“我小时候也和皮耶多玩过这个呢。” “奇犽你……” 酷拉皮卡的语气有些迟缓：“和他之前认识吗？” 杰·富力士曾经说过奇犽很像猫。 他现在就是那样的姿态，笔直地挺着脊背，神情慵懒而警惕，连周身的气息都变得紧绷，扬起的深蓝眼尾高傲又无谓：“认识又怎么样。” 话一出口银发少年就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微妙，于是抿了抿嘴唇把头偏过去，皱着眉。 酷拉皮卡也愣了一下，马上笑着说：“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 “不，是我的问题。” 雷欧力和杰对视一眼。 木川帝人跳回军舰上，很是潇洒地降落，单手还插在口袋里，一副电视剧男主角耍帅的派头，递给他们一人一根仙女棒：“最后的四根啦，烟花这种东西还是自己亲手拿着会比较有意思。” 他这么说着，把它们点燃。 小杰凑近火光，将燃烧的仙女棒仔细看看，还鼓着脸颊吹了一口气：“一点也不烫诶。” 奇犽沉默地盯着手里的烟花，直到燃烬，他才垂着蓝眼睛，状似无意地问木川：“我家在巴托奇亚的枯枯戮山，但我不知道你家在哪，你之前说你没有父母，是被人收养的，你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要一个人周游世界。”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黑发少年被突如其来的问题哽住了，挠挠头解释，“我的家乡其实就是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岛，后来大家都死了，所以我才会离开那里。” “你说你的能力是天生的，也不是念，是遗传吗？” “不……他们没有……” 木川忽然一顿，卡壳了几秒，又迅速改口：“我不知道。” 奇犽似乎没注意对方额角渗出的汗滴，继续面色沉沉发问：“你觉得你说的话解释得通吗？” “……” 当你不知不觉中将一个人放在重要的位置，却发现对方压根就不像你想象的那样重视自己，明明知道她在说谎，却又无法揭穿。她知道你的过去、你的家人、你的性格，但你在某一刻发现自己对她竟然一无所知。 奇犽想起离家之前父亲的话—— 【这段关系绝对不会长久，因为不存在信任】 两人之间信息与关系的不对等，在人际交往中是大忌，因为你不知道对方是否准备随时抛弃你背叛你。 “奇犽。”酷拉皮卡蹙起眉，不轻不重地喊了他一声，这句话有种微微的责备在里面，是阻止的意思。 银发少年没有看他，反而直勾勾地盯着木川，眼神的倔强中居然浮现了委屈的神色：“那你为什么是这副样子？” 总算有了一个可以解释的问题，木川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还没完全放下，就用余光瞥见附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其他考生。他的话憋在喉咙里，纠结地皱起脸，很是为难地说：“等没人的时候我再……” “不用了。” 奇犽冷冷地重复了一遍：“不需要再解释了，我们走吧杰。” 啊，他真的生气了。 这是奇犽第一次用从未听过的冰冷语气说话，也是木川第一次遇到和朋友吵架的情况，他傻傻地看着银发男生的背影，手还伸在空中，最后有点不知所措地握紧，收回身侧，是前所未有的丧气感。 小杰看看木川，咬着嘴唇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朝他递去温和又安慰的眼神，那双绿眼睛眨了眨，然后转身追上奇犽。 两个小朋友消失在军舰内部。 雷欧力有些尴尬地讪笑两声，找借口扯着酷拉皮卡也回了房间，甲板上凑热闹的考生四散开来，夜晚再次恢复宁静。 一般这种时候是不会有人眼瞎往心情不好的家伙跟前凑的，结果偏偏就有个考生嘎嘎嘎笑着，居然幸灾乐祸地鼓着掌：“妙啊妙啊，真是一出好戏，之前那个臭小子还威胁我别靠近你，现在好了——” 没等他的话说完，这个曾经暗搓搓说要划花木川脸的男人眼睁睁看着对面的黑发少年就保持着简单站立的姿势，看似随意地抬起胳膊，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漫不经心一甩手砸在左侧的岩石群上。 世界安静了几秒，下一秒，西海岸的岩石墙整个碎成渣渣，地面还有深深的裂痕。帝人少年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仿佛自己刚刚敲碎的只是一块豆腐：“不好意思，你能不能从我眼前消失呢。” 懵逼的考生：“……？！” “这样事情就解决了。” ——解决你个大头鬼啊！ 这位考生只敢在心里大叫，这都是什么人啊，随随便便就把这么厚的岩石层敲成粉末！还是随手一砸，要真跟他打起来，怕是有几百条命都不够用吧！ “真没眼色啊，快滚吧。” 青年的声音忽而在身后响起，木川转过脸，发现竟然是刚刚走掉的雷欧力。 这个第一印象给人老成错觉的男生还戴着圆圆的小墨镜，此刻正在朝那个考生嫌弃地摆手，像是在驱逐一只苍蝇。等对方彻底从视线里消失后，他才不好意思地提议道：“聊聊？” 木川的神色缓和下来，点点头。 两人沿着海湾步行，雷欧力捡起脚边的小石子想打水漂，可惜扔出去就沉进海底。木川蹲下来找了一块扁平的石块斜着往前甩，小石头在波纹中连跳了十几下。 “我想成为一名医生。”青年看着海面说。 这个故事木川在酷拉皮卡他们聊天时听过，似乎是儿时的友人生病去世了，因为没钱做手术。 “来猎人考试本来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考不上就算了这样。”他笑着挠了挠脸颊，是对待小孩子的温柔神情，“但是，在认识了小杰，认识了酷拉皮卡，还有奇犽和你之后，我在想，不是随便考考就好……而是非今年的猎人考试不可。” “……我只是陪奇犽来考试的，你也能看出来，他过去生活的环境不适合小孩子的人际交往，所以我希望他能在猎人考试里多交几个朋友。”木川踢飞一块贝壳，看着它掉进海里。 “这样啊。” 雷欧力了解地点点头：“你看上去也不太像想成为职业猎人的样子，怎么说呢，更适合去当个明星，或者去做那种高雅的工作。” 黑发少年噗嗤一声笑出来，摆摆手：“其实我最初的理想是成为一名大海贼。” 雷欧力满头问号。 “当然现在想通了。” 雷欧力松了一口气。 “我要成为世界第一反派。” “……” 雷欧力咳嗽一声，迅速转移话题：“之前奇犽问你的那些，他只是太在意你这个朋友了。关心则乱，我想，大概是他觉得自己一直被你保护着，有些难过吧。” “我知道。” 帝人沉默了一会：“所以我才不知道该怎么跟他道歉。” “很难解释吗？” “有点。” “那就不解释。”雷欧力在木川惊讶的眼神中摊了摊手，“还是该怎么交朋友就怎么交朋友，奇犽会明白的。而且你也要相信小杰嘛，他现在肯定在帮忙哄猫。” 说着，青年咧着嘴角竖起大拇指。 ……敢情你们还分头做思想工作是吧。 “雷欧力，你一定能成为医生。” 木川帝人突然开口。 “诶？” 少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线条柔和的眉宇不再飞扬，而是轻轻垂着。 * 木川的问题不大，主要还是奇犽在生气。 回到房间，银发少年就把垃圾桶一jio踢飞，怒气冲冲地坐在床上锤被子。小杰只得任劳任怨扶起垃圾桶，然后递给他一杯水，给蓝眼睛小白猫降降火。 奇犽咕噜咕噜喝完水，又不爽地把玻璃杯往桌上一磕：“可恶，那家伙以为他是谁啊！什么都瞒着我！” 小杰又给杯子倒满水。 “我什么都告诉他，连枯枯戮山他都去了，还见了我爸妈，结果自己的事情闭口不提——”说着，又喝了一大口杯子里的水。 杰·富力士：“……”原来奇犽生气就会变成水桶。 “要不是猎人考试，我都不知道他有这样天生的能力，藏得太深了吧那个混蛋！”小白猫气呼呼地锤了被子一拳，“说什么找流星，什么陪我考试，全是……” 他忽然顿了一下。 木川确确实实是来陪他考试了，也记得他们约好了要一起放真的烟花，还买了那么多仙女棒点燃给他看。 “反正我不想再理他了。” 小杰认真听完了，和奇犽面对面坐着，也不急着劝他，只是提起另一件事：“奇犽的大哥是多少号啊？” “哦，那个家伙说好像是301——”讲到一半他就眼角抽搐，发现自己又提到了某人，不得不强行更换对话内容，“总之是个脸上扎着钉子的家伙。” “等考完试我们就一起去学念吧。”小杰又说。 “好。” “和帝人一起。” “好……” 再次眼角一抽，奇犽不怒反笑，揪住绿发男孩的脸蛋：“喂，杰，你怎么回事？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脸颊被拧得发红，小杰含糊不清地摆摆手，示意对方放开，然后才嘿嘿笑了两声：“奇犽你明明就很喜欢帝人嘛。” “哈啊？我才没……” “我知道奇犽为什么生气。”绿发的孩子抱着膝盖乖巧坐着，“帝人一直在帮我们，从遇到西索开始，料理考试，在飞艇上和我们一起探险，还有在贱阱塔里，他陪我们过关……我也很想知道帝人的事情，想多了解他一点，因为我也很喜欢他。” 奇犽张了张嘴，有点结巴，脸还有点红：“你、你怎么就这么清清爽爽地说出来，喜、喜——” “他不说，一定是想要单方面保护我们，一定是有难言之隐。他一定也很难过。” “……” “等我们变得更强更强，然后一起保护大家吧。到那个时候，奇犽就不会因为想为朋友做什么却无能为力的感觉生气了。” “……切。” 奇犽揉了揉银发，别扭地撇过头：“我才不想保护他，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他全部自愿说给我听。” 毕竟那是他第一次靠自己的力量捕捉到的红色星星，毕竟他还记得在审讯室看见对方坐在电椅上的样子，毕竟他难得一次的逃家叛逆期就是为了和这个家伙一起去考试。 那还能怎么办呢。 这么多的毕竟，和好的原因千千万万，但却居然找不到哪怕一条可以去讨厌他的理由。 ※※※※※※※※※※※※※※※※※※※※ 雷叔开导小木头，小杰开导奇犽√ 两孩子之前甜起来就跟度蜜月似的，这下都是第一次和朋友吵架，别扭死了。 以及。 洗完澡出来就发现室友偷偷跑去见木川的酷拉皮卡：“……” * 讲真，这一章的发展，有种小情侣吵架，女朋友闹着要分手，然后，cao碎了心的亲友团去各种劝，于是又回想起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最后心软。 所以木川就是那个渣男。（？） 奇犽：我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选择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