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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族无名 第228节

    不是陈默或臧洪心狠,而是任何一位君主,最不能容忍的便是这种背叛,而且李泰还是作为陈默政策最大的得益者却选择了在这个时候刨陈默的根,李家或许会因此而辉煌,但给了李家崛起机会的陈默若是李泰事成,将会被彻底打落尘埃,甚至陈默这一支都会灭亡,对这种人,怎能不狠?

    自作孽啊!

    臧洪摇了摇头,甩了甩衣袖,转身径直回了衙署,接下来这些时日,自己怕是有的忙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未开始便已结束

    梁兴和韩暹的人马抵达长安城的时候正是深夜。

    扭头看向韩暹,梁兴皱了皱眉,这韩暹手握两万雄兵,若是事成之后,恐怕韩暹能够凭借军权在自己之上,已经当够了别人的狗,梁兴自然不愿意一个贼匪都能压在自己之上,当下笑道:“烦请韩将军率部封锁长安各门,待我除去陈家满门。”

    不是要抢功劳,事实上,这个时候功劳什么的都是虚的,梁兴是从关中最乱的时候走过来的,见证了当年西凉军的兴盛到败亡,很清楚这年头,谁手里兵多将广,谁就有更多的话语权,梁兴想要的,是城中那些世家家丁组成的私兵,还有城中守军的兵权。

    李泰已经给过他消息,长安守军将领已经被李泰等人说服共同举事,只要将这些兵马都拿在手中,等彻底占领长安以及周边几座将士家属组成的新城之后,关中兵马尽归梁兴所有,到时候,他便是这关中之主,甚至袁绍都不必太过畏惧,还怕韩暹这么一个区区贼匪?

    韩暹看梁兴的目光像在看一个傻子,同行这么久,难道梁兴就没发现,李泰安排在自己身边那些将领,还有自己的将领都没了吗?如今自己身边,都是京兆尹派来的将领,虽说军队还是那支军队,但这支军队的主人已经不是自己了,或者从来就没有是过,只是以前是李泰,现在换做了臧洪或者说……陈默。

    想起自己被擒后,在臧洪派来的人马胁迫下赶去黄白城,这些不足百人的将领团队,借助自己的身份,胁迫着自己迅速夺权,那熟练地手段和安抚军心的本事,韩暹就是一阵心寒,更不敢有半句多言,他现在是死心塌地的站在陈默这边,什么狗屁李泰,什么袁绍,见识过长安培养出来的这些将领夺权速度以及手腕之后,韩暹已经绝了和这些人合作的心思,李泰这么多年,耗费大量钱财组建起来的军队,只在短短两天的时间里便被人家接手。

    梁兴现在还想着夺权,想着占领长安之后该如何的美梦……早知如此,当初在河东时干脆果断的投降该多好,那样现在的自己会过得舒服很多。

    “将军不愿?”梁兴皱了皱眉,看着韩暹,声音加重了一些。

    “愿意,梁将军走好。”韩暹懒懒的答了一声,也乐得轻松,反正今晚上这城里也没自己啥事,就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吧。

    “好,韩将军便在此等候,若城中有变,我会以火箭通知,到时候将军速速率兵来援。”梁兴满意的点头,这韩暹还算懂事。

    “好。”韩暹点点头,微笑道。

    韩暹这么好说话,梁兴自然很满意,不过又觉得有些怪,至于何处怪,他一时也说不上来,只是当下从已经洞开的城门中率军而入。

    这一刻的梁兴已经不再去想那些,看着已经没有多少灯火的长安城,胸中却升腾起豪情万丈,过了今夜,这座城池将会是自己的!

    “呜~”

    悠扬的号角声在长安城的夜色里传开,马蹄奔腾的声音以及将士喊杀的声音,让长安城的百姓们心中发慌,关中虽然已经安定了几年,但那战火纷飞的岁月并未过去太久。

    “又要乱了吗?难得这长安城在长陵侯的治理下有了今日,我等能过上些太平日子。”

    “噤声,莫要惹那贼匪,自有官兵去管。”

    生活在这乱世中的百姓,自有各自的生存之道,他们虽然拥护陈默,但却没人愿意付出性命,至少大多数是如此。

    当然,也有人走出家门,拿起不算武器的武器,想要捍卫这得来不易的太平,但很快便发现,这个夜里,四面八方都是人,是陈默的兵,并没有对他们动手,而是很温和的将他们劝回去。

    天还是那个天,长安城今夜不会有事,更不会变天。

    衙署,臧洪随手捻起一颗煮熟的花生丢进嘴里,听着城中传来的号角声,悠悠的叹了口气,饮了一觞酒,缓缓地站起身来。

    便见杨茂快步进来,对着臧洪一礼。

    “速战速决,今夜凡事参与此事者,莫要管其身份,尽数抓捕,负隅顽抗者……杀!”臧洪平日里温和的脸上,此刻却带着几分萧杀,他可不是只会吟诗作赋,需要的时候,他同样可以运筹帷幄,上阵杀敌!

    “喏!”杨茂躬身答应一声,转身便走。

    臧洪站在桌案前,俯身从桌案上拿起酒具,又给自己添上一觞,听着门外渐渐激烈起来的厮杀声,将觞中美酒一饮而尽,哈出一口酒气,摇头哂笑一声:“自作孽啊!”

    厮杀声并未持续太久,便渐渐低落下来。

    梁兴带着人马直奔衙署而来,并未遭到任何阻碍,只是渐渐发觉有些不对,他一路上遇到不少溃兵,却多是各府家丁。

    事情有些不对。

    原本火热的心,随着越来越多的溃兵往这边跑来,渐渐冷却下来,梁兴的脚步也放缓了一些,直到前方出现阻碍,一支人马拦在部队前方,人不多,百余人左右,但部队却停下了,看着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武义,梁兴瞳孔渐渐收缩,随后放大,下意识的开口道:“将军怎在此处?”

    “我不在此处,如何能见识到梁将军这般雄姿?”武义右手扶刀而立,看了看梁兴身后的兰池将士,冷漠的声音中,带着丝丝萧杀:“聚众冲击长安衙署,尔等可知是何罪?”

    武义治军向来严明,以身作则,帐下将士,多半服他,此刻武义出现,哪怕这些将士被梁兴鼓动,此刻也不禁有些腿软。

    “武义,你莫要虚张声势!”梁兴眼看气氛不对,拔剑厉喝道。

    武义却没理他,目光越过梁兴,看着他身后的将士,冷然道:“随我回兰池,今日参与此事者,除梁兴之外,将领受杖刑二十,士卒受杖刑十,此事便可揭过。”

    兰池将士,本就受梁兴蛊惑而来,甚至到长安之前,都不知道自己要来长安干什么,此刻主将发话,虽然觉得这顿杖刑受的有些冤,但至少可免除罪责,更不会祸及家人,已经算是不错了,当下便有不少人收起兵器放弃抵抗。

    “当然,我身为主将,治下不严,出了梁兴这般叛贼,罪不容赦,我会受杖行五十!”武义自顾自的道。

    武义治军,向来军法森严,别人说此话,众将士或许不信,但武义说这话,众将士却是信了,武义在军中向来言出必践。

    “休听他胡言!”梁兴眼见气氛不对,想要做些什么,却听后方一阵混乱,回头看时,却是李泰等人狼狈的朝着这边跑来,看到梁兴,李泰等人大喜,连忙高喊道:“梁将军救我!”

    梁兴只觉头皮发麻,这情况,跟想象中好像不太一样。

    等李泰等人抵达阵前时,看着四周的兵马,面色一变道:“怎的只有这些兵马,韩暹呢!?”

    对,还有韩暹。

    梁兴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扭头喝道:“放火箭!”

    只是此刻,他身后兰池将士却无人响应,甚至包括梁兴的亲卫也是如此,梁兴大怒,正要杀人,却见武义突然瞠目厉喝一声:“尔敢!”

    虽说心中不服武义,但梁兴一直跟着武义治军,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砍人的动作不由一僵,随即面色涨的通红。

    武义站直了身体,朗声道:“我的兵,会战死沙场,但绝不能死于宵小之手,尔等还愣着做什么?将这些乱臣贼子于我拿下!”

    “喏!”声音响起的方向,却在梁兴四周,这些兰池将士到了此刻,哪还会听梁兴的指挥,立刻举起兵器,杀向四周的家族私兵。

    李泰等人大惊失色,跟梁兴一起杀出重围,梁兴看了武义一眼,咬牙道:“先擒此贼!”

    “好!”李泰答应一声,弃了其他人,直扑武义而来。

    “不知死活!”武义一直紧握刀柄的手在梁兴冲到近前的瞬间突然出手,夜色下,惨白的匹练闪过,梁兴的动作一僵,却是被武义一刀划过了咽喉,更直接斩下他持剑的手臂,梁兴直接冲过武义,武义却是踏前一步,一脚将冲上来的李泰踹倒在地上。

    身后的将士上前,迅速将面如死灰的李泰绑了。

    厮杀还在继续,却已经进入了尾声,四周越来越多的士兵向这边合围而来,各府家丁眼见无望,纷纷器械请降。

    武义拉起李泰身上的衣襟,将自己刀上的血仔细擦拭干净,目光却是静静的看着远处的杀戮,今夜参战的这些家族,罪同谋反,夷灭三族。

    “何必!”幽幽的带着几分醉意的声音响起,李泰抬头,正看到臧洪缓缓走来。

    脸上泛起几分希望,李泰嘶声道:“子源,救我!”

    “年庚兄,我不止一次提醒过你,人,莫要太贪,不是你的,你拿不走!”臧洪蹲下来,拍了拍李泰的脸,叹息道:“可惜……你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第一百八十五章 自作孽

    战斗不算激烈,也并未持续太久,一群世家家丁组成的乌合之众面对兰池大营中经过严苛训练的精锐之师,如何能够相抗?

    厮杀声渐渐弱下来,李泰带着最后一丝期望看向臧洪道:“子源,我李家掌握关中大半丝织,巴蜀之地的蜀锦都是通过我贩来的,我李家若亡,陈默……不,主公恐怕也会元气大伤!我不能死,李家不能亡,主公欲兴商,我有用!”

    “没用。”臧洪看着李泰,失望的摇了摇头道:“还不懂么?这些人中,旁人反还情有可原,但你……你是主公一手扶植起来的,李氏能有今日之盛,并非你李年庚有多大本事,只是依靠了主公政令,你才能起来,李家没了、主家、杨氏、张氏都可以取代于你,至于蜀中的蜀锦,并非我关中求他将蜀锦运来,而是蜀中求我等让他们的蜀锦销往西域,销往中原,没了李氏,谢氏、王氏还会找来,寻求其他人的帮助。”

    李泰面色灰败,不可置信的看着臧洪,堂堂关中望族,偌大李氏,在陈默眼中竟是随时可以替代的家族?这个结果,让人难以接受,但细细想之,臧洪说的很明白,李家能有今天,不是他李泰有多厉害,而是陈默需要一个带头的出来,让世人看看商也可让家族兴旺,如果李泰乖乖的做自己关中首富,没人会动他,但这也让他生出关中离不开他的错觉,让他想要得到更多。

    而事实上,关中首富这个名号,也只是陈默需要,所以便有了,而现在,他反了,首富自然也就不会再是他了。

    李家能够崛起,也的确是借了陈默革新政策,鼓励行商的光,不止李家,很多这几年崛起的小家族,也多是因为陈默政策的缘故,而现在,这些借着陈默爬起来的家族,却想要联合那些老牌豪族推翻陈默,这种事,陈默怎能容忍?

    陈默培植新的阶层,一来是希望能够带动关中经济的繁荣,二来也是需要这些人站在自己这边,为自己对抗老牌士族,如今李泰不但没有站在陈默这边,甚至还要联合老牌士族,想要跻身进去,这可是碰触到陈默底线的事情,皇甫家、朱家都不敢做的事情,陈默一手培植起来的带头人物做了,李家不灭,谁灭。

    “等等吧,主公有令,要让你看着李家被夷灭三族,最后才会轮到你!”臧洪起身,摇头叹了口气。

    “子……子源兄!”李泰面色惨白,哀求的看着臧洪,他自然不想李家灭亡,更不想看着李家灭亡。

    “这事,我帮不了你,我说过,莫要太贪!”臧洪留下一句,转身径直往衙署走去,叛乱已平,但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他这个京兆尹可不是什么闲职。

    李家灭了,在次日一早,李家男女老少,三族之内,尽数被带到城外的泾河之畔,一颗颗人头就在李泰眼前被一一斩掉,甚至包括他那不到十岁的孙儿。

    听起来似乎有些血腥,但假使李泰他们成功的话,那陈默全族的下场,恐怕比这个都惨,这一次,陈默是要借李泰,来震慑那些动了跟李泰同样心思的人,而李家的产业,就如臧洪所说的那般,被人迅速接收,并未造成想象中的经济动荡,而蜀中出来的蜀锦,也被朱家接替,他们家本就是关中丝织业霸主,当年朱儁拒绝陈默邀请,陈默才扶植李家压住了朱家,如今朱儁已经在睢阳病逝,新任家主朱皓主动投入陈默麾下,并倾全族之力助陈默,不惜与关中许多家族决裂,陈默自然愿意重新给朱家一个机会。

    李泰在行刑到一半的时候,已经疯了,眼看着自己亲手建起来的庞大家族,在一夜之间烟消云散,三族在自己眼前一个个被杀,甚至不少人在被杀前没有骂陈默,而是在疯狂的痛骂他这个家主,李泰显然无法承受这巨大的打击。

    但不管如何,陈默的命令,是让李泰看着自己三族被灭之后斩杀,所以哪怕疯掉的李泰,也是被人强按着看完这场行刑之后,才在疯疯癫癫中,被砍掉了脑袋。

    李泰的死,是震慑士人,同样也是在震慑那些在陈默新政之下得了好处的人,我可以让你们家族兴旺,同样也能让你们的一切在一夜间烟消云散,甚至连三族都被夷灭,作为一方诸侯,当今中原三大霸主之一,陈默有的显然不止是智计、谋略以及仁善,虽然他平日里待人宽和,但当有人触碰到他底线的时候,陈默狰狞的一面,是没有人可以承受的。

    这一日被灭亡的,可不止李泰一家,参与此次叛乱的家族,皆被夷灭三族,而且不同于当年董卓、李傕等人的杀戮,这一次陈默在灭门之前,都会向百姓细数其罪恶,天网这些年收到的罪证可不少,但陈默很少用这些,以免造成部下的恐慌,但不用和不知道是两回事,当年董卓杀人杀的人心惶惶,而这一次,长安每灭一族,却是万人拍手称快,可以说这些所谓的名门望族,不但家族被灭,连个好点的名声都未曾留下。

    而这样的举动,也的确震慑了大多数蠢蠢欲动之人,毕竟事败的后果,恐怖的叫人难以承受,不但全族性命被灭,数代经营的名声也没了,那万人拍手称快的场面,着实让很多人心底发寒,也让人记起了当年陈默名声被污时,几乎满朝公卿的名声都受到了影响,遭人谩骂,家族声誉一度跌落谷底。

    当时陈默没有动真格,但这一次,被灭的这些家族,若是有幸名留青史,对于他们来说,那也绝非什么好事。

    “先生!”武义来到衙署,看着正在品酒的臧洪,躬身一礼道:“各家已然伏诛。”

    “经此一事,应该会太平一段时间。”臧洪点点头,叹了口气道:“可惜了,本来这些家族是能提供不少人才的。”

    “义以为,这件事并没有错。”武义摇了摇头。

    “自然是没错的,但最终伤的还是关中元气。”臧洪摇了摇头道:“伯道此番出征,却将你留下,应该不只是为这件事吧?”

    说实话,李泰等人对于陈默来说算不上多大威胁,而武义,一直是陈默的心腹大将,也是陈默一直以来着重培养的人物,而武义也没让陈默失望,这些年来南征北战,武义能跟李傕这种西凉大将打的不落下风,足见本事。

    莫看李傕是失败者,但若说领兵打仗,毕竟是西凉杀出来的,位在华雄之上,要知道,当年华雄可也是董卓心腹,但独当一面的却是李傕这些人,可并非董卓不信华雄,而是李傕、郭汜在统兵方面确实比华雄强,武义在兵力不占优的情况下跟李傕打的不分胜负可不容易。

    而这次与袁绍大战,陈默却将武义留下来处理这种琐碎之事,显然不正常,理由只有一个,陈默恐怕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武义。

    武义犹豫了一下,躬身道:“时机未到,请先生恕罪,义不能说。”

    哪怕臧洪是陈默的老师,武义也确实尊敬臧洪,但武义效忠的对象却从来都只是陈默一个,有些事情,不能说就是不能说,臧洪也不行。

    “不必如此,伯道自然有他的算计,你且去做便是。”臧洪笑道。

    “喏!”武义点点头,再度一礼道:“若无其他事情,末将告退。”

    “去吧。”臧洪摆摆手道。

    武义转身离开,长安却还有一大摊子事情要处理,臧洪需要安抚那些士人还有昨夜受到惊吓的百姓,这件事也是李泰他们咎由自取,怨不得陈默,手段虽然狠辣,不似陈默寻常作风,但相信这些人也能理解才是,毕竟这次的事情可不只是关系到前线胜败,更关乎到陈默的身家性命,如果这都能忍,那陈默也就不是臧洪所知道的那个陈默了。

    还有那些家族留下来的产业,那些商事,陈默不会动,那是交给各个家族瓜分的,但这些家族留下来的田产,却需收归官有,以后就不算是私产了。

    其他零零总总的事情,还有前线所需要的粮草用度,如今已经快到深冬,河水已经开始结冰,仗打了这么久,陈默这几年存下来的粮食再这么打下去,恐怕不能支撑太久,这批人作乱,家中收藏的粮食却是解了燃眉之急,又能多用一段时间了。

    只希望这场仗快些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