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页
帐外左右侍卫神色惶惶不敢近前,只见东淄王殿下双眸血红,胸脯起伏激烈,径直掀帘而入营帐,不复出来。他们虽然惊诧,各有猜想,对视一眼后便置之不理。 天子与霍西洲策马并辔而行,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百人的北衙禁军团。 林中偶有野狐野兔出没,吱吱怪笑,胆大包天,霍西洲抽箭张弓,例无虚发。北衙禁军上去拾捡,不消片刻,霍西洲箭筒里的羽箭只剩下了四支。 天子温和地看着霍西洲一箭接一箭连发,“西洲,你的箭术在大周应该也无出其右了。” 霍西洲从背后抽箭的手一顿,他放下了弓,淡淡道:“我听说,大周最好的弓箭手名叫项昀,开三石弓,百步穿杨,一箭能射两只开口雁。” 天子听到这话,脸色却凝然下来,许久,他微微笑了下:“项昀已经死了。朕看,在他之后,你方才是最好的弓箭手。” “陛下谬赞。”霍西洲摇头。 天子朝身后道:“来人,为长渊王取箭来!” 北衙禁军当中有人上前递上羽箭。 天子接过手,亲手替霍西洲插在背后的箭筒当中。 箭镞尾羽呈红色,箭身粗壮,原料是最结实的黄檀,上有彩漆,油然生光,纹路细腻清晰,看起来应当是上品,乃是猎虎豹等猛兽专用的羽箭。 “西洲,朕与你约定半个时辰,看谁猎的猎物多。” 如果是旁人,就算林侯、燕昇之流,也不会很快答应天子这个命令,多半要有所推辞,道自己箭术拙劣,难登大雅之堂,更不敢与天子争胜。但天子知道,霍西洲有所不同。 果然,霍西洲的马背前后浮动了一下,他勒缰而定,沉声道:“遵命。” 天子当即与霍西洲策马分道而行,北衙禁军均追随天子而去,随时为陛下护驾。 另一边霍西洲却没有走多远,在原地停留,想到天子说的话,他提起项昀时轻松无比的口吻,脸上犹如起了一层寒雾。也许天子已经忘怀了那个人,曾几何时,他险些成为项昀的剑下亡魂。 林中野鹿不见了踪迹,只有树梢上的野猴胆大地出来眺望人的行动,但无论是天子还是北衙禁军都对猎猴没有丝毫兴致。他们这种山中野猴常依群而居,泼辣胆大,不怕人,招惹了这些猢狲对人并没好处。 天子顺着一条东流的澄澈明溪,徐行数里之地,终于在河对岸发现了一对牙獐。 天子间之大喜:“取箭来。” 于是禁军当中又有一人沉默地为天子递上弓箭,天子cao箭在手,张弓瞄准,咻地一箭破空而去。 箭矢快如闪电,直奔向对岸。 可惜那两头灵敏的小鹿对人类的窥伺早有警觉,机灵地及时闪避了危险,天子一箭落空。 但他并不甘心,紧接着又出一箭。 小鹿已经奔上了堤岸,距离太远,天子再一次落空。 持续的落空加上时间的空耗,令天子没有再多的耐心去等待下一个猎物的出现,天子一手cao弓,一手勒住缰绳,喝一声策马沿着溪水追了出去。 “陛下!” 禁军大惊失色,立刻要回去抢马追上陛下,可天子转眼间就没了影儿。 这溪流虽然因抱地势而湍急,但好在水没马蹄不深,马蹄在一块被长年累月冲刷得光滑的石块上滑了一下,连带天子也跟着一个踉跄,幸而有惊无险,天子凭借着老道的骑射经验立刻稳住了身形,一鼓作气地朝对岸仓皇逃窜的牙獐追了过去。 对岸落英成阵,惊恐的小鹿东躲西藏,最终仍是不幸被瞄准它的猎人发现了,那只小的害怕地滚下了坡,踉跄了几步,就这间隙里,被天子发出的箭射中了,它呜呜惨叫一声,瘸着一双腿绝望地等待猎人的来临,迎接自己的死亡。 天子确实猎心大起,兴冲冲上前捡拾小鹿,但马还没靠近牙獐,蓦然,身侧传出大掌有力地踩在枯木上发出的短促摧折的声音,天子回头,只见一头吊睛白额大虫打着响鼻正朝这边过来。 天子受惊,他胯.下那匹四蹄健壮万中无一的千里宝马也跟着受惊不轻,连连来回踱步,天子大为震骇,瞬间忘了捡牙獐,那头獐也顺势拖着残腿逃跑了,那头猛虎似乎并不打算放过自己,并且已经确定天子此刻只有一个人,一匹马。 它发出一声刺耳轰鸣的咆哮,朝这边扬起前蹄冲将过来。 天子急忙抓住缰绳,抓紧往回跑。 但猛虎紧追不舍,似乎不把他填了肚子就不肯罢休,天子在疾驰的奔马上手抖地放了几支空箭,没伤到老虎分毫,他惨白着脸扯长了嗓叫自己的禁卫军,可惜远水解不了近火。他们还在溪对岸,距离太远,加上水势湍急难以过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天子被一头猛虎追得驾马飞奔。 场面一发不可收拾,千里马被腿软发挥不了平日里的能耐,眼看大周的天子就要成为猛虎的盘中之餐。 说时迟那时快,一支红羽箭不知从深林当中的哪一个方向飞了出来,迎面正撞向老虎的额头,在它跳起来的一瞬间,射中了猛虎的左眼。 这箭势大力沉,老虎中箭以后立即在扑倒,在地上铲出了丈许长的刮痕。 但它犹未死心,不顾血涌如注的左眼再度跳将起来,气势汹汹地要追杀已经越跑越远的天子,发出震天的咆哮,栗深林惊层巅,雀鸟四散,老虎快步窜上一株倒地的古木,一跃而起,以几乎不可抵挡的去势追向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