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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攸宁伸手去够燕昇的双手,用力攀住他,攀得指节发白,她脸孔惨白地凝望着燕昇,“父亲,你难道当真如此狠心?实话同你说,阿胭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便是从前不懂事,总是想与姊姊争胜,如今阿胭终于是明白了,自己根本就不配!我哪怕与引车卖浆之流在一块儿,只要是能做他的正妻,只要我以后的孩儿不再像阿胭这样轻贱无知。东淄王乃是何等的身份,将来贵不可言,那不是阿胭能够高攀的,求爹爹你成全!” 燕昇惊愕,目光闪烁不定。 他感觉到,那双握住自己手的小手,它们是如此粗糙,甚至咯得他疼。燕昇急急去看她的手,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便呆住了。 这双年轻的小手,本来应该和阿墨一样,保养得白白嫩嫩,连一丝细小的伤口也没有,可这却全然不是,在燕攸宁的手心和手背上,到处均是厚茧和开裂的口子,斑驳交错,触目惊心! “阿胭,你这……” 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蓦然想起周密家的告诉他的话,这月以来,二娘子日日待在斗春院,于生活琐事事必躬亲,她的手臂因为长年累月地干活满是力气,一个人挑两桶水也不在话下,斗春院那边日日炊烟袅袅,不是下人在做饭,而是二娘子亲力亲为。两年前二娘子被罚去马场之前,还什么都不会,如今回来,竟是什么都会了,可想而知,这是吃了多少苦头! 看着这伤痕遍布的手,燕昇惭愧难当,说不出话来。 这长安城的贵女,只怕没有谁家,再能有阿胭这样的能干自卑的了。 “你,是当真喜欢那个马奴?” 燕昇开口,声音开始泛哑。 燕攸宁眨着迷蒙的泪眼,点头。 燕昇喃喃:“阿胭,你让爹想想,想想。” 这件事太大了,燕昇直到现在都没有缓过神来,他在明锦堂来回地踱步,许久之后,他负手扭头,黑眉紧攒,虎目精光迸绽:“我的麾下还缺一个侍卫。即日起,我便寻一主事,销去霍西洲的奴籍。但之后,这要看他的本事,廿六日天子大猎,若他能露脸,让林侯相中,这便是他的造化,如此一年之后,他若再在军中混上七品武职,才可以来配你。这是爹最大的让步,莫再多求!” 本以为阿胭会揪着霍西洲不依不饶,但令他意外的是,燕攸宁至此已很是知足,一个头磕到了地上,泪流满面,心怀感激地叩谢:“女儿多谢爹!” 第35章 真假千金(上) 燕昇谋事雷厉风行, 定下了销毁霍西洲的奴籍,不出两日便已妥当了结。 他令燕愁调任霍西洲为近卫,预备在两个女儿的笄礼之后, 将霍西洲推荐给林侯。 霍西洲得以带剑入国公府接受调令。 不过燕昇并不让他守在府外, 以防这个年轻英俊的后生不时试图拱走自家水灵灵的小白菜。 在调任第一日,霍西洲得以入国公府正堂被授剑。 但这只是一个名目, 霍西洲清楚国公爷的真正目的必是要警告与敲打自己,好让他在发迹以前杜绝妄念。 燕昇屏退左右, 直白地对霍西洲道:“以你的身份, 比起我的女儿, 实在不相匹配, 做父亲的只但愿以后能够嫁得好,能够锦衣玉食。但这点, 你能给她么?” “你不能。” 燕昇接着道:“但阿胭心属你,她个性执拗,对执着的东西绝不会放弃。所以我是为了避免父女之间为了一个外人生出嫌隙, 加上你在马场时曾救过阿墨,才答应给你一个机会, 但并不是默许了你可以对我的女儿动手动脚。如果一年之内你没有达到我的要求, 那么证明阿胭看错了郎君, 我也给错了机会, 从那之后, 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明白么。” 燕昇身为夏国公, 极少会对人如此直白说话。 但他作为父亲, 需要给这后生一个震慑。 阿胭这两年吃了这么多苦,双掌遍布伤痕厚茧。自己的女儿,本该是将来到好人家去享清福的, 如果霍西洲无能,那就根本不配妄想得到阿胭。 霍西洲:“我知道。” 他垂着面,语气低沉而郑重。 燕昇道:“你出去。燕愁会替你安排巡防的差事。” 霍西洲转身出去。 他人步出了明锦堂,被燕攸宁拦下,他停下脚步,神色略有惊讶,看着停在就近一面爬满翠绿色藤蔓的花墙底下的娘子,好像才几日不见,但又像是许久不见,他一时难以挪动脚步。 “娘子。”他低低唤了声。 “霍西洲你过来。” 他听到她叫自己,便抬腿向她走去。 燕攸宁等他上前,一臂扯住他的衣袖,拉他快走几步,闪身到了耳房外的古井边上。 霍西洲见到娘子定了下来,玲珑娇软的身子随着急促的呼吸轻颤,像停在蛛丝上的蜻蜓,翅雨疾速地扑动着。她握住他悬挂腰间的长剑剑柄,伸手去摸腰间的绣囊:“我有东西给你。” 霍西洲咽干无比:“是什么东西。” 他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生怕错过了什么对他表怀关心的神情。 燕攸宁伸出手指,从绣囊里摸出来一条红色的剑穗。 流苏细细碎碎的,根根分明,被她葱根一样的手指梳理了几下,笔直地在风中微微拂动。 霍西洲觉得自己的嗓子更干了,仿佛在冒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