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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天赐知道自己此时想这些很荒谬,但他又能想什么呢? 立在霍天赐身边的戴安此时腿肚子直转筋,怕得要死。因为怕死又生出勇气。他强行扯住霍天赐的手臂,把人拉到别处窃窃私语。 霍天北没追问,也无刁难霍天赐的意思。敛目看到手边的茶,收起折扇,端起茶盅。茶泡的时间有点儿久了,白兰一样的香气更加浓郁。 她并无特别钟爱的茶,只是喜欢茶沏得浓一些,介于浓茶与清茶之间的味道。手里这一盏,她已喝了小半杯。 把两个人气昏过去了,她还有闲情喝茶。他笑了笑,喝了两口茶,示意堇竹续一杯。随即,他给了霍天赐一个台阶:“去花厅等着。” 霍天赐也正需要时间好生思量对策,自然顺势应下。 东院一名小厮跑进来,颤巍巍地通禀:“侯爷,一位蒋公子来找您,说要和您继续喝酒。” 霍天北抬眼看着顾云筝,“蒋晨东来京城了,你见见?” 他同窗中排行第一的蒋晨东,来找他继续喝酒。他现在这看不出清醒还是醉的样子,是因蒋晨东而起么?顾云筝微笑,“全听侯爷安排。” 霍天北这才吩咐小厮:“把人请过来。”说完揉了揉眉心,轻缓地舒出一口气。 顾云筝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老友相聚,不是该满心愉悦么?但是,她就是觉得他满腹火气隐忍不发。可他没道理不高兴的,一定是感觉出了错。 眼前这一堆事还需要处理,对于霍天北来说倒也容易,他对徐默道:“几位大人过来,一是帮我处理家事,二是做个见证,日后二爷命人报官的话,他们也能心里有数。后花园那两个女子的口供备好,若是需要,不妨带到几位大人面前。顾家那个仆妇,若还助纣为虐,便请顺天府尹将人带到衙门拷问。” 不是要算账么?那就从头算,一桩一桩慢慢来。 后花园那两个人的名字他忘了,兴许是从没记住过,兴许是烈酒喝太多了,倒是没忘记那两个人与秦姨娘有关,又补充道:“秦阁老来接秦夫人的时候,把秦姨娘也带上。替我写一份弃书,盖上印章。” 又除掉了一个碍眼的妾室,徐默想着,笑嘻嘻称是,兔子一样飞跑出去做事了。 顾云筝忍俊不禁。 贺冲、徐默是霍天北最得力的人,与他熟不熟的人心里都清楚,几品大员见到那两个人都是恭敬有加。偏生贺冲是冷面孔,见了谁都是惜字如金。徐默则是对谁都一脸笑,偶尔很是孩子气,让人疑心他哪日从小厮做到管家也是这模样。 蒋晨东到了近前的时候,霍天北站起身来,为顾云筝引见,看着蒋晨东的时候,气息却透着一股子疏离冷漠。 顾云筝这才发觉,先前的感觉没错,霍天北就是没好气,且是看到蒋晨东就没好气。她打量蒋晨东的时候,心里无端有了一点戒备。 蒋晨东亦是丰神俊朗的男子,只是与霍天北、郁江南、沈燕西不同,他眉宇、意态透着倨傲,但是,是与霍天赐不同的倨傲。也许这人就是有本钱倨傲、自心底睥睨一切的人,是顾云筝不能反感的一类人的性情。 蒋晨东拱手还礼之后,也大大方方地打量了顾云筝两眼,勾唇一笑,又对霍天北挑眉一笑。 郁江南说天北的夫人品行端方,容貌出众,着实是贤内助;沈燕西说天北那夫人可不简单,看着似兰,实则是玫瑰,甚至于是罂粟。 前者与霍天北是情深义重的兄弟,溢美之词不可信;后者虽然与他亲厚,但是偶尔言辞夸大,也不可信。但是完全不同的两种说辞,让他对霍天北的发妻生出了好奇,要亲眼见见——便是如今关系疏离,以往也是有过亲如手足的岁月,见一见也不失礼。与霍天北提起时,打趣了几句。此时见到了人,倒真拿捏不准了,看不出这女子的性情。 霍天北真不想让顾云筝见蒋晨东。没什么原因,就是不想让妻子见这个人。此刻蒋晨东追到霍府,目的当然是要见见顾云筝,他就愈发地没好气。 “你忙你的,我去小书房。”霍天北对顾云筝交待一句,请蒋晨东去了小书房,却是落座后就逐客,“我还有事。”一堆事等着解决,他总要露个脸。 蒋晨东不以为忤,笑了笑,“起先听到的传言不少,不知哪一种是真,见到之后,最起码可以确定,不是传闻中最差的那种情形。”最差的情形,自然是还有人在说定远侯夫人是个武痴,不问世事,“这样就好,我要请你们夫妻两个帮我个忙。” 霍天北想到了陆先生这几年来一再警告他做人不可太绝情,想到了春日陆先生给他的那把扇子,怀疑陆先生几年来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要他在某些时候帮衬蒋晨东。这样想着的时候,蒋晨东已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陆先生给你的。” 霍天北接过书信,看到上面写着“定远侯亲启”,他笑起来。不论心里是任何情绪,他展现给人看的,都只有笑容。 多年前有人告诉过他,这世间最难的两件事,是笑和活着,而越是艰难,便越要笑给人看,活给人看。用了一些年头才明白,这话是至理名言。 陆先生写给他的信,从来是有专人送到他手里。早些年信封上的字是“天北亲启”。是从何时变成“定远侯亲启”的?有一年还是两年了?他没留意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