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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驸马,真皇后 第31节

    兰疏心中叹了一口气,口里却道:“殿下……换个思路想想,也未必是您害了驸马爷啊。”

    裴昭珩怔了怔。

    兰疏道:“谁又说人这一生,只有做了大官、成就了大事业,这辈子才算过得快活呢?便是那些个做官的大人们,又有几个最后能熬得出头来,成就一番大事业的呢?”

    “若真这么想,这世上十个人里,岂不是有八九个都白活了?”

    “驸马爷虽的确因为这桩婚事,不可入仕,但若能因此免于卷入朝堂纷争,可以一辈子快快活活,做个富贵闲人,依奴婢看,倒不比汲汲营营、整日在朝堂上勾心斗角,差到哪儿去。”

    “殿下若真的觉得,自己对不住驸马爷,好好待他也便是了,总归眼下,贺家已得了不少的赏赐,日后奴婢们也留意一些,看看驸马爷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来告诉殿下,殿下再好生补偿他,只要能叫驸马爷过得顺心快活,殿下欠的这份情,不也算找补上了么?”

    裴昭珩听他说完,却只缓缓摇了摇头,道:“男子丢了前程,岂是一点吃的玩的,便能找补的回来?”

    “我观贺子环文章,乃是胸有沟壑之人,他虽不说,却也定然自有抱负,不是那等会为了荣华富贵迷了双眼、玩物丧志的寻常纨绔。”

    兰疏无奈,心知三殿下这是钻进牛角尖里去了,正要在劝,却听裴昭珩忽然低声道:“事已至此,我便是再愧疚,也于事无补……如今亦只能将他当成亲生弟弟,好生照拂他与他meimei了。”

    兰疏见他终于不往死胡同里拐了,十分欣慰,连忙笑道:“正是这个理儿呢!殿下说的一点不错,您能想通,真是再好不过了。”

    裴昭珩正欲再言,却听门外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为首那个步伐,节奏甚快,这风风火火的样子,整个公主府里没第二人,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了。

    主仆二人立刻心有灵犀的闭了嘴,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门外来的,自然是贺小侯爷。

    贺顾刚才虽然因为早膳时惨遭嫌弃,足足伤了一整顿饭的心,但他十分努力的啃了三四块龙骨,又再灌了一碗面,感觉腹中甚为充实,离个头超过瑜儿jiejie,近了大大一步,那自信心,便又重新找补了回来。

    贺顾本来就不是会钻牛角尖的性子,纵然低落片刻,一旦给自己找到台阶下,便会麻溜儿的顺坡下驴,不会为难自己。

    在他心中,现下他和瑜儿jiejie新婚燕尔,陪着她才是眼下一等一、最要紧的事儿。

    公主府的书房布置的十分雅致,贺顾一迈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淡淡墨香,见长公主与兰疏主仆二人正站在案前,便快步走了上去,道:“jiejie好勤快,一上午又是练剑、又是习字的,比我强多了。”

    兰疏笑道:“咱们长公主殿下,在宫中时便日日这般,雷打不动,皇后娘娘都总开玩笑,说殿下像个老学究呢。”

    贺顾走到案前,看见长公主临的一副字,顿时眼睛一亮,道:“我认得,我认得、这是王止明先生的《对江序》是不是?他的行书真是独步天下,前无古人,后……”

    说到这顿了顿,忽然嘿嘿一笑,道:“后只有瑜儿jiejie!”

    裴昭珩:“……”

    兰疏:“……”

    兰宵:“……”

    贺顾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马屁仿佛拍得尬了些,连忙摸摸鼻子,干咳一声,准备转移话题。

    长公主却失笑着摇了摇头,道:“真是胡说,王老这《对江序》的功力,我拍马也赶不上,怎能与他相提并论?”

    贺顾道:“我字写的不好,也看不出来什么门道,总之我觉得,瑜儿jiejie写的,已是很好啦!和这个帖子比起来,也不差几分嘛。”

    长公主道:“写字不能只看形,更要看骨和神,只是形像,不过是学到皮毛罢了。”

    贺顾一哽,心道,我不过只是拍个马屁而已,瑜儿jiejie可真是太认真了。

    他挠挠头,道:“自然,jiejie说的自然都是对的。”转头看着兰疏,“兰疏,你先歇歇,我来给瑜儿jiejie研墨吧?”

    兰疏也是头回听见驸马爷这般,一口一个“瑜儿jiejie”的叫三殿下,而打量三殿下神情,竟然也能毫无心理负担的坦然受之,心中不由得啧啧称奇。

    她正要答应,退到一边儿去,长公主却抬头看着贺顾,那双一向清冷淡漠的桃花眼,正神色认真的定定看着他,道:“子环若想习字,其实不难,我虽功夫还不到家,教你应当还是够的。”

    贺顾一怔,压根儿没听见长公主后面说了什么,只有那“子环”两个字,在他脑海里不停盘旋。

    天呐!

    瑜儿jiejie,终于不再贺世子、小侯爷、驸马的叫他了!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表字,他必须回去好好记着。

    贺顾心中美得冒泡,这才反应过来长公主刚才,是要亲自教他习字,他上赶着还来不及,又哪会拒绝,连忙道:“当然想了!只是要麻烦jiejie……”

    旁边的兰疏,听着贺小侯爷那腻歪歪的“jiejie”,简直牙酸,只眼观鼻鼻观心,心道真不知若是日后驸马知道了殿下真实性别,该是如何表情。

    实在不敢细想啊。

    兰宵却心情复杂,暗想,谁告诉她长公主殿下和驸马爷定然会感情不睦的?

    必得将她嘴给撕了,真是害惨了她!

    贺顾走到长公主身边,捻起那支刚才长公主还在用的小狼毫,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笔杆上还有长公主手指的温度……

    长公主就站在他身边,看着他道:“你先临一行,我再替你看看,哪里要改。”

    贺顾连忙点头,提起笔就开始写。

    他虽然文章写的还算过得去,字却实在一般。

    无他,贺顾没那个耐性——

    两辈子来,他都是宁愿在艳阳底下,练一天刀,也决不愿意站在书案前,临半个时辰字的人。

    那字只能说写的工整,实在谈不上好看。

    但此刻不同,有温香软玉作陪,爱慕的女子在边上看着,贺顾自然也愿意写了。

    凑得这般近,贺顾每落一笔,都能闻到长公主身上那股浅淡的檀香味,一如她这个人,清清冷冷,高高在上,却飘渺绰约,让人想入非非。

    贺顾写的美滋滋,长公主却一直在看他笔下的字,贺顾一行写完,她已经眉头紧锁的不能再紧锁。

    贺顾这才注意到她神色,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小声问道:“如何……写的不好么?”

    他这句话有点没过脑子,嘴太快了,贺顾问完,反应过来就想抽自己。

    心中狂骂:贺子环啊贺子环,你那破字,有个几斤几两,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么?竟然还敢问jiejie写的好不好,这不是自讨没趣?

    长公主果然叹了口气,指着第一个字便道:“间架结构便不对,落笔轻重更不对,这个字重心确实在左下方,但并不是完全落在下面,上面这一笔也要带一带,不能直接略了。”

    贺顾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谢谢jiejie指点,我……我知道了。”

    长公主却很认真:“你按照我说的,再写一个,我看看。”

    贺顾:“……”

    他只得硬着头皮又写了一个。

    他自觉已经按照瑜儿jiejie说的改了,谁知她仍然是眉头不展,贺顾见状,心中不免有些羞惭,正要说要不他就不练了,实在没啥天赋。

    长公主却道:“你站着别动,我来带你写。”

    贺顾一怔。

    怎么带?

    他呆呆的拿着笔,没敢动弹,长公主却走到了他身后,贺顾想要扭头看她,她却道:“别看我,看字。”

    贺顾便只能老实低头看字。

    可……可这个姿势,他怎能静得下心来写字啊!

    长公主站在他身后,她本就身形高他小半个头,如今环着贺顾,他才发觉瑜儿jiejie看着身形挺拔,四肢果然也是修长的,把他拢在里面,完全不费吹灰之力,十分自然。

    她身上的味道,从来没有这么清晰的萦绕在贺顾鼻尖,他们俩的身子,也从来没有贴的这么近。

    长公主从背后握住了贺顾执笔的手,道:“你好好感觉,我是怎么带着你运笔的。”

    贺顾呆呆道:“好……好的。”

    长公主便这么从后面环着他,他俩身子贴着身子,长公主握着他的手,要在纸上,重新将那个字写一次。

    然而还未落笔,贺顾却听长公主在他身后道:“放松些,身体不要这么紧张。”

    贺顾咽了口唾沫,连忙应是。

    肩胛、手臂果然放松了许多。

    长公主这才握着他的手,在纸上开始落笔。

    长公主写字果然比他强太多了,有她带着,贺顾笔下的字都仿佛换了个模样,橫平竖直、撇有骨、捺有锋,便是点都点的干脆利落,十分好看。

    贺顾的心砰砰乱跳,他能听到长公主在他身后浅浅的、均匀的呼吸声——

    她显然正精心带着贺顾运笔,呼吸平稳,不像早已经心猿意马的贺小侯爷这般。

    一字写完,长公主便松开了贺顾的手,重新走回了贺顾身畔,问道:“如何?有些感觉了吗。”

    贺顾:“……”

    可太有感觉了!

    只是就一个字,也太不够了,贺顾还想这么来一回……

    不!不止一回,便是十回、百回,他也乐意得很呢!

    贺小侯爷那少有的机灵劲儿,瞬间冒出来了,当即蹙眉,做十分困扰状,道:“有些感觉了,但还不甚明晰。”

    裴昭珩听他说明白了一点,便眉头一松,温声道:“无妨,我再带你写一次,便是了。”

    但很快裴昭珩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已经带着贺顾写了第二十七遍,贺小侯爷却仍是蹙眉道:“仿佛还差一点。”

    裴昭珩:“……”

    兰疏:“……”

    兰宵:“……”

    第32章

    贺顾话一出口,就发现那边长公主和兰疏兰宵三人,望着他的神情,都变得有些微妙,心中不免一突。

    ……这字儿,已写了整整二十七遍,他若是还摸不到门道,的确有些可疑。

    眼下,显然是已经糊弄不过去了,贺顾只得干咳一声,赶忙道:“呃……也不是全无领悟,要不我……我回头自己再练练,练个十天半个月,应当也能写个八九不离十了。”

    贺顾生的剑眉星目,相貌堂堂,便是此刻,他分明是在睁眼说瞎话,竟然也能显得无比诚恳。

    裴昭珩见了他这副神色,方才心中升起的那一点疑惑,便又随之消散了。

    只心道,人各有擅专之处,子环长的是弓马武艺,于诗书文墨一道,便是悟性稍差了一点,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