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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冥我轻唤一声,我能相信你吗?祈星的背叛早已如烙印般,已深深在我心中种下一刀,我不能再承受另一个人来加上一刀。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缓慢而有节奏的背着我一步步朝前方走去,我侧首望漫天之飞雪,喃喃问道,为何雪没有颜色呢?凄然一笑,记得有人曾对我说,雪本有色,只因它悲伤的忘记本该有的颜色。很傻,很蠢的一句自问自答,连我都觉得好笑。 韩冥,我的名字,叫馥雅。这是最后一次选择信任,所以我将自己的真实身份脱出。或许我能预见韩冥如祈星那般无qíng的将我对他的信任践踏。可我必须给自己一个期待,期待在这噬血的皇宫中还有真正能信任的人,若是这个世上真的不能信任任何人,那该是多么可悲之事啊。 第十七章福寿冷争锋 次日,我由伺候在养心殿的太监总管徐公公领入撷芳院,与数十位婕妤同住,跟随在他后头,我的头有些昏沉,暗想因是昨日受了风寒,导致今日提不起一点jīng神来。百花凋零唯枝残,风劲云淡融露雪,天地一色,琐窗淡淡,浅罗衣润。厢门外徘徊着几位年纪稍轻的小姑娘,格外清澈水灵,一双炯然的眼珠随着我的身影而动。 各位小主,这位是新来的雪婕妤。徐公公只是糙糙将我的身份介绍,后领着我走向东厢最后一间厢房。 一推开门就嗅到一股nongnong的灰尘之味,格外刺鼻。徐公公用手挥了挥在眼前飘散的暗尘,小主您就在这先委屈几日,待皇上召您侍寝后,晋封为嫔指日可待。 我因灰尘的扑鼻,轻咳几声,再从手腕上摘下一枚翡翠玉镯,jiāo递给徐公公,以后还要仰仗公公您。原本一直推脱不肯授的他一听我此言,便笑咪咪的收下,偷偷塞进了怀中,一会奴才派个手脚麻利的奴才前来伺候着。 我微笑着送走徐公公后,便轻坐于方木小凳上,单手撑着额头靠在桌上小憩,真的很累。全身仿佛快要散架般,很想躺到g上好好睡上一觉,却又无法安然睡去,脑海中涌入的皆是这几日所发生的事。 祈星的利用,云珠的死,太后的告戒,以及先帝那不为人知的yīn谋,还有我对韩冥的愧疚。因为,从昨日答应他背我走完那条路之时,就已开始利用他。利用他与太后的关系,利用他与皇上的jiāoqíng,所以我向他坦承了我的身份,只为让他信任我。并不担心他会将我的身份公诸于世,因为他没有理由。或许更多的还是那份对他的信任吧。 宛然一叹,头疼的更加厉害,我想我真是病了,突然,只觉右肩被人重重一拍,骇得我原本混浊不堪的头脑立刻变清晰,戒备的盯着眼前两位笑的格外纯真无邪的女孩。如此天真的笑颜,在我身上早已不复在,算算日子,再过三个月就满双十年华,算是个老女人了吧。 你就是他们口中的雪婕妤啊!声音清脆,宛若huáng莺出谷,清晰悦耳,让我心头畅快。眉若远山,星眸熠熠,国色天香,只是身上多了几分稚嫩。 你们是?我有气无力的问道,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再与她一样jīng力充沛。 我是苏婕妤,她是杨婕妤。方才说话的姑娘又开口了,突然紧握住我垂放在桌案上的手,我听闻昨日你的一曲凤舞九天乃惊天妙舞,奴才们传的可神乎了,连我都好奇什么样的人竟能将一向以舞为傲的静夫人给压了下去,今日一见她的声音由最初的兴奋期待转为失望,剩下的话隐遁在唇中。 却见杨婕妤轻轻扯过苏婕妤,柔美朝我一笑,我相信,能撼动满殿,艳惊四座的雪婕妤定有不凡之处,而容貌所谓其次。优雅的嗓音,宛若百灵低鸣,暖耀四方,况且当今圣上并不是个贪图美色的君主,反之,他喜欢有才华、智慧、更能懂他心的人。 你如何得知?有些许讶异她说的话,根本不像出自一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之口,如若蒙得圣宠,想必她能很安然自处于后宫之中吧。 听奴才们说多了,自然也就知晓一二。她单手抚过耳边散落的流苏,自然柔美,清丽脱俗,况且,静夫人不正是一个例子吗?皇上爱她的舞才、诗才、慧才。 一听她这样说起,我便惊愕而望,胸口闷的喘不过气来,静夫人如何蒙得圣宠? 这我知道。苏婕妤立刻cha声而入,她曾是一位船主的千金,也不知犯了何事,被当时还是汉成王的皇上给抓进大牢。而她的父亲身子本就不好,一听女儿被抓进大牢,一病不起,终是病死榻前。而她在牢中听闻父亲的死讯立刻恸然大哭,日夜吟唱武帝司马炎妃左棻所作之词: 骨ròu至亲,化为他人,永长辞兮。 惨怆愁悲,梦想魂归,见所思兮。 惊寤号眺,心不自聊,泣涟涌兮。 此曲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守牢的侍卫们都不忍之,皇上更是被她的曲子所动,当下释放她,并收为妾。 等等我怎么听说她是靠一曲狐旋舞而获得皇上的垂青?我立刻想起数月前淡云同我说过的话,心中甚是不解。 杨婕妤倩兮一笑,扬起唇角,我还听说,静夫人是因很像皇上挚爱的女子才蒙如此恩宠呢!谁真谁假早已说不清,反正静夫人在后宫就像一个传奇。 对呢,况且她现在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往后若是产下皇子说不定还会被封为太子,真的很羡慕她只听得苏婕妤喋喋不休的声音徘徊在我耳边,我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只觉口gān舌燥,目光迷离,思绪混浊,四肢无力。最终我的意识渐渐沉入黑暗。 我在病榻上一连躺了两日,期间苏婕妤与杨婕妤来探过我多次,被徐公公指派来伺候我的心婉一直对我悉心照料,御医为我开的药方也是一日三次准时煎好送到我面嘴边。病qíng才稍加好转,就听有奴才传话,说是静夫人今夜设宴百莺宫,款待众位婕妤。 所有人都兴高采烈的在厢房内梳妆打扮,只为给静夫人一个好印象,说不准就能将她送到皇上面前侍寝,一步登天。 小主,您就别去了,奴才去给静夫人禀报一声。心婉有些担忧的凝视我。 不可。我由榻上起身,穿起绣鞋走至水盆边,轻用适温的清水泼拭我的脸。 她为我递来方巾,让我擦拭脸上的水渍,还是不放心的说,可您若在宴上失态 我笑着将残珠拭gān,不去赴宴才是真正的失态。走至青木妆台前坐下,凝视镜中那张憔悴无一丝血色的脸,喟叹一声,若我没猜错,静夫人此次设宴的目的很可能是冲我而来。若我没去,她还不怒火攻心,认定我心高气傲,故意借口推脱不去,那我的处境就更加危险。 当日申时,我与数十位婕妤至百莺宫拜见静夫人,她打赏了我们每人一枚玉蝴蝶,小巧jīng致,入手沁凉。晶莹通彻,是上等好玉,她出手果然阔绰。 各位婕妤生的一副仙姿玉色,又乖巧惹本宫欢心,相信皇上一定会喜欢的。她扫过所有人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我脸上,别有深意的说道,雪婕妤于两日前在养心殿一舞,本宫还真是记忆犹新,至今仍回味无穷。 听她语中带刺,目光含异,我只是恭谦的回了一句。夫人谬赞。 但见她娇媚一笑,将目光收回,转投向众人,只要众位婕妤忠于本宫,蒙受圣宠皇恩只是早晚,但是,若有人心怀邪念,yù想颠覆后宫,本宫绝不轻恕。她悠然又将目光转投到我身上。 我仿若没瞧见她警告的目光,随着众婕妤齐声道,奴才们誓死效忠静夫人。 她敛起凌厉的目光,巧笑盈盈,好了,随本宫去福寿阁听戏吧。 淡雾弥空,北风呼号,我坐在静夫人右下首第四位,隔了有一小段距离,坐我身边的是杨婕妤,她的目光一直伸琐戏台上的戏子们正表演着民间广为流传的《牡丹亭》。 牡丹亭全本我幼时也曾偷偷读过,讲述杜丽娘和柳梦梅一段离魂相爱之qíng事,为此我曾偷偷抹下不知多少泪,我尤其喜欢书中那句qíng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至今仍深有感触。 当我们听到高cháo之即,却听闻皇后娘娘来了,我们皆起身而行礼,只见她目光深凝静夫人而朝她款款而去,如一只高傲的孔雀,唇边净是伪善之笑,这就是后宫的生存之道吧,不论你有多厌恶站在你面前的人,你都不能表露出,只能用笑容掩饰。 听闻meimei邀请众位婕妤在福寿阁听戏,本宫也来凑凑热闹,meimei不会不欢迎吧?她的声音虽很轻柔,却藏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怎么会呢。她退居一步,移至副首位前,邀请皇后坐下,皇后娘娘请上坐。 待皇后座正,她也悠然而座,眼中闪过昭然的厌恶之色,随即很快敛起。 她才听了几句就侧首问静夫人,牡丹亭?meimei怎么喜欢此等戏曲。 游园惊梦,缘定三生。此戏感人至深。她说此话之时,脸上露出迷人的浅笑,藏着忧伤。我很惊讶,她竟有如此xingqíng。 可牡丹亭终究是禁书,撤了吧。皇后一声令下,将唱的正尽兴的戏班子打断,后沉思片刻,才开口道,换马巍坡。 静夫人眸中闪过隐隐不悦之色,却还是未说话,一语不发的盯着已经得令换戏的戏子们,正声qíng并茂的表演着杨贵妃即将在马巍坡上吊而死的戏份。 meimei你瞧,这杨玉环曾经也是三千宠爱于一身的贵妃,可她的下场终究还是落得如此凄凉。曾经的浮华皆如过眼烟云,可悲啊!皇后的声音很大,似乎想让在场所有人都听见,明白人一听就能发觉她话中对静夫人的隐she。 但她与唐玄宗的爱qíng也成为千古绝唱不是吗?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平静的娓娓道来,但是语调中却透着无比自豪。 我双手紧握,关节泛白,静夫人与祈佑的感qíng,似乎早已超出了我的想象,是吗?他们之间的感qíng,已如杨贵妃与唐玄宗之间那般坚贞不移吗?我已经开始怀疑祈佑对于静夫人,真的只因她似我吗? 皇后不再说话,我下首的杨婕妤却叹了一声,我奇怪的凝着她,小声低问,为何而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