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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灵月。祈星的声音落下,此长廊又转为一片安静,各怀心事,气氛开始变诡异。在提到云珠后,灵月就不说话了,这其中定然有原因,我一定要弄清楚,才能保云珠在后宫安然生存下去。但眼前最重要的是一定要让皇上宠幸云珠,这才是确保她安危的保命符。 中秋佳节,秋高气慡,和煦风布暖。虽早就听闻奴才们说起,皇上曾今日会与静夫人共度,任何人都不许滋扰,我与云珠却还是早早就至未泉殿的庭院内等待着皇上的驾临,云珠很紧张,jiāo握的双手紧紧扣在一起,关节泛白,早已无一丝血色。这样的她我还是第一次见,从何时起祈佑在她心中的地位竟如此根深蒂固? 我望着身后那扇紧闭着的门,回忆如泉涌入脑海,就在里面,他说过,要我做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我与他之间的感qíng也仅有一句缥缈的承诺而已。今日所做之举,不仅为云珠,更为想确定如今的馥雅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夜幕低垂,筱墙藓阶蛩切,明月如磐悬于苍穹睥睨天下万物,我累了,孤坐廊前凝月,影子渐长递寒,风飘袂。而云珠则呆呆的站在庭院中央,凝眸而望,眼中的光彩由最初的期待转为黯淡失望,可她依旧痴痴凝望。 他,真的不来了吗?还是祈星未将那句诗jiāo于祈佑手中?又或是他根本没看懂其中之意? 雪海,我们云珠收回视线,望着我,似乎已经放弃了。 皇上驾到一声高亢的吆喝打破了这哀伤的气氛,我与云珠跪下行礼,他淡淡的扫了我们一眼,挥手示意我们平身。 落香散尽复空杳,梦断姿雅临未泉。他将我写在笺纸上的话念了出口,你大费周章的请朕来此是何目的? 皇上,您与娘娘进屋谈吧。我立刻出声cha了进去,现在的云珠说再多都是枉然,只有进了那间屋子才能继续说下去。 他倏然侧首用犀利的眸子盯着我半晌,终究还是收回来目光,将深邃失望的目光转向云珠,有什么话就在这说,静夫人在等朕。 皇上,夜寒露重,请先进屋吧。她轻声细语的恳求着。 他深吸一口气,沉思片刻,终是移步朝屋前走去,我小跑至前,为其开门。吱一声轻响传遍空寂之庭。屋子内绿光乍现,原本暗然之地却已萦绕着漫天萤火虫,若隐若现,忽明忽暗。 祈佑惊讶的踏进门槛,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四周,也不知在想什么,云珠紧随其后而入,几只萤火虫由门内飞出,仿佛得到自由,漫漫朝上方飞舞,蔓延远方,最后隐遁而去。 皇上,这满屋的萤火虫是娘娘连日来耗尽心力捕捉而来,每一只都代表她的一个愿望,希望她的jiejie在天上能过的幸福快乐。我的声音虽小,可字字却铿锵有力。 jiejie?他收回被此静震撼的眸子,回首深望了我一眼,再看云珠,可以清楚的瞧见他的眸子已无初时的漠然。 云珠用力点头,在臣妾心中早已将姑娘当作亲jiejie,今日乃中秋团圆之夜,臣妾怕jiejie一个人太孤单,故请皇上前来此处,yù与您共同陪伴jiejie度过今夜,让她知道,还有人正在惦念着她,从未忘记过。她的声音哽咽,带着哭腔。 望着祈佑的目光由惊讶转为哀伤,我小步后退,顺手将门轻轻关上,给他们一个安静独处的机会。门一丝丝的相掩,最后紧闭,阻绝了我与祈佑。我的手指深深掐进赤红朱木门,为什么,我的心要痛,里面那个是我meimei,不可以,怎么可以痛。这是我欠她的,既然欠了,就该还的。 松开紧掐的双手,转身yù离开,却隐隐听见里面传来云珠的声音,皇上,就让臣妾代替jiejie来爱您。 我笑了,苦涩之泪却从眼角划落。对,就让她来代替我爱你,我相信,她做的绝对会比我好,我放手了,纳兰祈佑,我彻底放手了。 湖光烟蔼中,风劲落红如剪,慡气飒秋,萧瑟西风满院残。 我倚坐在未泉宫门外冰凉的石阶上,我不敢在庭院继续呆下去,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而冲进去,双拳紧握,指尖深深掐进手心,却感觉不到疼痛,曾经我以为自己会不在乎,我以为可以很大方的笑看他们恩爱甜蜜,然而我却错了,错的离谱。 今日我证实了一件事,祈佑依旧爱着我,从来没有变过,我该开心的,可是我却开心不起来。天下最让人肝肠寸断的事,不是上穷碧落,不是两处茫茫,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认不出我。 问世间qíng为何物 原本思绪因这一句话而回神,迷茫的望着倚在我对面高墙边的韩冥,这么俗的诗你也拿出来念。轻哼伴着轻笑,我狠狠的顶了他一句。 那我该说些什么?这个世上只有月光是最gān净的?他仰望明月,轻笑而语,再见他,却发现,原来他的脸上多出了许多沧桑,这几个月,他过的不好吗? 我只是怔怔的盯着他,没有说话,他收回目光,瞅着我,正好对上我的目光,当我听周围的孩子说起,你被官兵征召进宫了,我就没想过要再找你。因为我知道,以你的才智,完全可以躲过此劫,而你却进来了,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你自愿而来,你还是放不下他。他的目光几乎要将我看穿,可是今日,你却将自己最爱的人推到绣贵嫔身边去,这就是你进宫的真实目的? 我依旧不语,淡漠的望着他,但是我的心早就因他的话而崩溃,如果可以,现在的我真的很想大哭一场,但是我不能。曾经,即使再疼,再苦,我都不会哭出声,我不可以。 你是胆怯,所以不敢与他相认,你怕自己这张脸他会厌恶是吗?他的声声质问怦击到我的痛处,我大声否认。不是! 他突然冲上前,抓住我的手腕,好,那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亲口告诉他,你就是潘玉。 不要我立刻想甩开他的手,可是他握的很紧,我无法甩开,可是我仍用力挣扎,感觉手腕都要脱臼,疼痛锥心而袭全身。 他见我疯狂的挣扎,立刻松开了我的手,我狠狠的跌坐在地上,双手撑在地面,眼泪悄悄的划过,滴至地面、手背。是,我懦弱,我愚蠢,可是这就是我,那又怎样? 他蹲下身子,伸手抚过脸上的泪痕,对不起! 在他心中,我早就已经死了,既然他已认定我死,为何又要重新出现在他面前?就算出现了又能怎样,我这张脸下,有多么丑陋他身为一国之君,怎能要这样一个女子为妃况且况且,我还是夏国逃亡的公主,若我的身份被揭穿,那祈佑当初对太子的yīn谋就昭然若揭。 他突然将我揉进怀中,我惊讶的望着他,想挣扎出来,他却用了更大的力气将我搂在怀中,用很平静的语气说,容貌,并不是全部,在我心中,你永远貌若天仙。 第十五章唯有香如故 翌日,专候养心殿的总管太监徐公公带着皇上的册封圣旨绣贵嫔为绣昭容的旨意来到翩舞阁,后面还有二十来个太监宫女手捧珠宝绸缎而来。 皇上有赏,金凤五只,嵌五等东珠二十五颗,内无光七颗,碎小正珠一百二十颗,内乌拉正珠两颗。 皇上有赏,帽前金花两枚,嵌五等东珠两颗。 皇上有赏,金嵌珊瑚项圈一围,嵌二等东珠五颗,五等东珠两颗。 皇上有赏 仅在一夜间,绣贵嫔连晋三级为昭容,位仅次皇后、三夫人、昭仪。所有的人都不敢相信,这样一个身份卑微,容貌丑陋之人竟能得到皇上如此的宠爱,奴才们更是众说纷云。他们只知道在中秋之夜,皇上抛下最为宠爱的静夫人而在未泉殿宠幸了丑绣贵嫔,却没有人知道其中真正缘由。 连五日,皇上都亲临翩舞阁,宠幸绣昭容,甚至下完早朝都直奔翩舞阁,与之闲聊对弈品铭,每日来翩舞阁拜访的小主、妃嫔更是络绎不绝,顷刻间,绣昭容的势头将静夫人的光芒压下。 望着如今的翩舞阁,早已不同往日,可是我却忧心了,锋芒毕露很容易腹背受敌,况且云珠在朝廷上根本没有一支可以支持她的后盾,很危险。 我真的很好奇,你如何一夜间让绣昭容得宠。南月好奇的挤到我g榻上询问,满脸期待着我会告诉她。 莞尔一笑,将溜至腰间的被褥往上扯扯,娘娘原本就天生丽质,一朝得宠很平常啊。 她白了我一眼,你只会敷衍我,早知道就不问了。她挪挪自己的位置,又朝我靠近了一些,小声的问,你到底是绣昭容的什么人,为何这么卖命的帮她?亲戚?jiejie? 我仔细望着她的表qíng,想从中寻找出端倪,你想多了,只要主子受宠,奴才当然也就沾光了。 她微微低着头,轻摇头,你认为她能受宠多久,一个月?半年?在这后宫三千佳丽中,多少莺燕,而娘娘她既无倾世美貌,更无靠山,终会被皇上遗忘的。 你深有感触?听着她的话,我才惊觉她一点儿也不简单,她到底是什么身份,来到翩舞阁又有什么目的。 睡吧。她爬下我的g榻,那一瞬间,我在她的眸中看见一闪而过的亮光,我的疑惑再次加深,一切似乎都冲着云珠而来,那么云珠到底因何事引火上身?难道她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其中的千丝万缕我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 以祈佑的聪明才智来看,不会不知道祈星的野心,那么现在的祈星正处在悬崖边缘,只要祈佑下定决心推开他,他就会陷入万劫不复。可是这一年来,祈佑不仅没有着手对付这个对自己极有威胁的哥哥,反而是将灵月公主赐婚于韩冥,他难道不怕韩冥倒戈,与祈星连成一线对付他?他到底想做什么,云珠与这场宫闱争斗又有何关联? 阁内檀香阵阵扑鼻,金猊香炉余烟袅袅轻散,笼罩着四周,温馨之感油然而生,皇上下了早朝又来到翩舞阁小坐,突然兴起竟与绣昭容对弈棋局。我在一旁伺候着,目光也一直停留在棋局上,她已经连输三局了,这第四局怕是又要惨败,皇上用引蛇出dòng的计谋将她一步步诱进自己的圈套,最后将她的白子bī入绝境。 不玩了,又输。绣昭容将手中的棋子丢进盒中,棋子间的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