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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的意思是?苑琴挑了挑秀气的眉。 帝家在这件事上已得尽朝臣百姓的支持,反观皇家,只剩讨伐不屑之声,要安抚百姓不是易事,除非帝梓元顿了顿,当今圣上是个聪明的人,已经想好了为皇室解围的办法。你且等着看吧,明天是第三日,帝家之事会真正的尘埃落定。帝梓元望向皇城的方向,目光悠然深沉。 第三日清早,皇城西南的宫门被打开,一队侍卫小心地护着一辆皇家马车匆匆出了禁宫,朝城外而去。 马车里,孙嬷嬷满面含忧,望着闭眼休憩的太后,yù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说吧。若是想求个恩典,趁现在早些说,哀家还能为你谋得一二,说迟了,哀家也帮不了了。太后睁开眼,扫了孙嬷嬷一眼。 不过三日,太后鬓间的乌黑之发已现花白之色,神态颓老,眼底更是威仪不在,生气全无。 望着这样的太后,孙嬷嬷悲从中来,跪在太后脚边,小声啜泣,小姐,奴才十岁就跟着小姐,都五十年了,奴才什么恩旨都不求。奴?pgt; 胖皇悄压啊,小姐您忍了一辈子,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却、却……?pgt; 听见孙嬷嬷唤她还未出嫁时的称呼,太后顿了顿,冷厉的面容缓了缓,别过眼,淮香,别跪着了,坐吧,你年纪大了,跟哀家一样,经不起折腾了。 孙嬷嬷爬起身,靠近了太后几分,望见她脸上细细密密的皱纹,声音哽咽:小姐,都到这份上了,您何必再去见她,若不是那人,小姐您必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太后微一沉默,掀开马车布帘。 我有些话,要问问她,若不然,哀家死了都不安生。 窗外,冰雪覆尽山道,涪陵山隐约可见。太后淡漠的声音伴着车轱辘的响声消散在风中,听得孙嬷嬷满脸哀容,连连叹息。 孙家百年rou文屋,三十年前名冠中原,高门贵阀中若有孙家女为媳,更是与有荣焉。她的小姐十五岁时才名远扬,荣德慧娴,天下英豪求娶之。哪知小姐千挑万选,竟选了日后的开国君主韩子安。 这婚事是韩家老家主定下的,定婚事时先帝尚在北方征战,三年后先帝回祖宅才完了婚事,她家小姐进门时已是十八之龄,算是个老姑娘了。先帝不苟言笑,又是在疆场死人堆里摸爬滚打惯了的,平日里威严冷酷,小姐入门一个月,硬是连句话都不敢和先帝说。直到先帝披上盔甲重回战场时,她才鼓起勇气送到门外,流露不舍之意。那是她也还是个小姑娘,虽不大懂,却也知道,小姐这是动心了。 但是先帝她一直瞧得分明,由始至终只是完成了一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事,对小姐只有嫡妻的敬重,却无爱慕。 她看明白了,小姐这样聪慧的人,自然也看得懂。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她家小姐已经是韩家的长媳,这辈子,无论先帝娶多少女子进门,都抵不过她家小姐在先帝心中的地位。 那时候,帝家主还是稚童之龄,还没有声震天下。 她家小姐还不知道这世上会有如帝盛天那般的女子,虽不妖娆,也不妩媚,却能令世人尊崇,如万民对先帝那般的尊崇。 但是谁能预知命运,她家小姐望不到日后的光景,所以甘心为了先帝洗手作羹汤,照料父母,那时谁不叹一声韩家好福气,娶了个贤惠识礼的好媳妇。 先帝回战场的那一年秋日,小姐生下了嫡子,喜不自胜,更得老太爷老夫人宠爱。可惜的也是自那年起,天下局势愈加混乱,北方氏族相争,战乱不断,先帝直到数年后率军重返老宅时,才看到已经长大的嫡子。 那时陛下已有五岁,是小姐一手带大,已会读个几本书,写得一手能入目的字出来。先帝大喜,对待小姐更是敬重,但仍只是敬重。 即便只是这样,小姐也已经知足了,先帝的威名越来越大,韩家的疆土越来越广,小少爷也跟着先帝去了疆场。直到有一日,韩家终于成了整个北方的霸主。那一年,离小姐嫁入韩家已经整整十八载,而先帝回家的次数,恐怕一只手也能数的过来。 之后的事,天下人都知道,晋南帝家的家主帝盛天禅让天下,韩家成为天下之主,建大靖王朝。 消息传来的那一日,小姐在府里喜极而泣,人人都以为小姐哭是因为要做皇后了,只有她知道,小姐是在高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先帝终于可以脱了战袍,平平安安回家了。 那时候的小姐,对那个禅让天下的帝盛天是感激的,哪怕世间百姓都在传颂她和先帝的莫逆jiāoqíng,分薄了她这个未来皇后的光华。 在那之后,韩氏一族举家迁进皇城,小姐住进了储秀宫,成了开国元后,小少爷成了忠王,那时小姐尚不知为何少爷乃嫡子,却未被加封为太子,只得了一个王位。 直到建朝一年后,帝家在万民瞩目中入住京城时,小姐才明白始终。 听说,金銮殿上,先帝给了帝盛天见皇族不跪的权利。听说,帝盛天在内阁中指点江山,让满朝文武啧啧称赞。听说帝家在京城的宅子占了整条街道,比皇宫亦不遑多让。听说,先帝对靖安侯格外喜欢,甚至有意立其为皇储。 太多传言了,到最后,小姐再也坐不住,平生第一次不顾身份在朝会之时去了金銮殿后的偏堂,见了那个名声传遍天下的帝家主。 小姐定是后悔的,很多年后,孙嬷嬷都这样想,若是这一辈子都不见帝盛天,小姐或许会安宁地在后宫活一世,那之后就不会有这些年的曲折。 那一天的朝堂之上,她陪着小姐见到了帝家主。 不是多么妖娆狐媚的姑娘,也不是冷清得跟仙子一般的人物,但却能让天下女子自惭形愧。 那样的肆意飞扬,指点江山那样的豪气凛冽,视万物于无物世间男子弗如,何况女子? 她就那样在金銮殿上和先帝比肩而立,天生地般配和契合。 先帝望着帝盛天时,眼底的欣赏纵容她也从未见过。 那一瞬,她回转头,望见了小姐瞳中的恐慌不安,为自己恐慌,也为忠王恐慌。 所以,那之后,小姐做了一件这辈子曾经连想都不会去想的事,她以皇后之尊,去见了帝家主。 孙嬷嬷,马车上不得石阶,怕是换软轿了。马车停了下来,车外侍卫的声音响起。 孙嬷嬷恍然回神,朝太后望去,小声禀:太后,要换软轿才能上山去。 太后睁眼,掀开布帘,沉默良久,摆手,不用了,哀家走上去。 太后!孙嬷嬷惊呼。 太后未理会孙嬷嬷,径直从马车上走下,一步步朝涪陵山顶而去。 孙嬷嬷忙不迭跟在她身后,马车旁的侍卫面面相觑,却也不敢不随,只得小心地护在不远处。 山顶,帝盛天一身青衫,望着茫茫石阶上的一队人影,忽而抬头,眼底有瞬间的恍惚。 当年她究竟是如何遇到韩子安的?这种缘分到如今究竟是对是错? 帝盛天这一世从未想过,她会在韩子安死去的第十五个年头,这样问自己。 ☆、98第九十八章 第九十八章 岁月悠悠,辗转年华。 她遇到韩子安那年十八岁,正是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年纪。韩子安三十岁,已是北地雄踞一方的霸主。 同样的桀骜不驯,骄傲无方。若战场一朝相遇,定王不见王。 好在此后十年,晋南北地无战事,他们也已成了莫逆。 十年时间,他们一个雄踞晋南,一个征伐北地,见面的机会极少,所有的书信都是关于战场心得,天下远景,百姓之运。 她和韩子安,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但也只是如此,更止步如此。 帝盛天有时候会觉得她和韩子安的这一生很有趣。两人的xing格和原则都极其相似,她不会归于谁的羽翼之下,而他已有发妻嫡子。两人这一世至多为友,生死相jiāo,淡忘江湖皆可,却唯独不可能执子之手,白头偕老。 曾经有一挚友问她,可会遗憾相遇太晚,此生无缘。但她却觉得,她和韩子安怎么会是无缘,十年生死相jiāo,四年携手治山河,已是足够。 她和韩子安,这一世没有说过相守,亦不是夫妻,甚至没有言过半句qíng爱,但知帝盛天者莫如韩子安,知韩子安者莫如帝盛天。 这是什么qíng分,帝盛天说不透,但若一生际遇,能得此知己,足矣。 石阶上的人影越来越近,帝盛天恍惚回神,淡淡望了一眼,打了个哈欠朝梅林走去。 算了,人都死了,成日里这么伤悲秋gān什么,矫qíng! 临近响午,这一群人才算上了山顶。孙嬷嬷累得气喘吁吁,望着咬牙一阶一阶走上来的太后,伸着手一直担惊受怕,直到踏上最后一阶,才算松了口气。 那人在这的喜好作息也是一早便打听得清清楚楚,太后让侍卫守在寺前,只领着孙嬷嬷进了梅林。 走了半柱香时间,两人才在冬天雪地的梅林里望见了那人。 太后已有十七年时间没有见过帝盛天,但这么突兀地一望,却凝在了原地,一步都迈不开。 帝盛天一身薄薄青衫,打着哈欠靠着弯枝坐在雪地里。 嫣红的腊梅映着红润的面容,比当年犹自多了几分肆意洒脱。 孙嬷嬷倒吸一口凉气,捂着嘴瞪大眼不敢说话。 帝盛天真是妖怪不成,十多年过去,除了青丝化白发,那模样竟还一如当初! 她瞥了一眼太后,心中暗酸,知太后此时的尴尬难堪。 太后毁尽帝家的一切就是为了帝盛天,哪知高兴了十年,自喜了十年,到头来,帝家冤屈一朝洗尽,韩氏王朝名声皆丧,就连女人最在意的容貌 太后怔怔地望着帝盛天,眼底的难堪愤怒似要汹涌而出。 为何这一世再见之时竟会是这般光景。她一脸苍老之容,垂垂老矣,满身腐朽,帝盛天却好像得天之幸,仍是那副桀骜张扬,君临天下的模样,老天何其不公!她如何能不缀,如何能心安! 不论如何,她始终都是大靖太后,韩子安的嫡妻。太后敛了眼底的qíng绪,停起背,端着太后的威仪,朝梅树下的人走去。 一步又一步,突然,一个雪团砸在她脚边,雪花散在踝上,沁得冰冷。 孙嬷嬷护主心切,抬手便想如往常一般呵斥,却在触到帝盛天眉眼的瞬间冻住手脚,讪讪放下手不敢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