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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面面相觑,虽是上前了一步,到底不敢如当时对我那般如láng似虎,只小心地查探着永兴帝的脸色。 吴皇后对唐寂虽是泼辣,却不敢对永兴帝不敬,屈着双膝跪到永兴帝跟前,泣泗jiāo流:皇上,臣妾与皇上少年结发,到如今已有十八载,还要受这等冤屈!皇上要为臣妾做主! 永兴帝似乎头更疼了,给吴皇后拉扯着,终于忍不住怒道:你闭嘴!若不是你做的,谁也冤枉不了你!朕还没死呢,你哭给谁看? 我走上前,窥伺着吴皇后脸色,拖长了声调柔声劝道:是啊,皇后娘娘位列中宫,母仪天下,可万不能让人看笑话啊! 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到了这么一刻,我居然还能用这么温柔关切的声音和她说话。也许我在魏营一个多月,别的没学全,演戏的本领倒是无师自通,大有进益。 吴皇后明知我居心不良,蓄意报复,一定能从我的话语中听出嘲讽讥笑之意,气怒地一巴掌向我面门打来。 我不闪不避,受了她一记,惊叫一声,捂着脸跌倒在地上。 萧宝溶袍袖挥动,清淡人影迅速飘过来,扶住我低问:没事吧? 他的话语虽是关切,一双瞳仁却是清寂,隐见怪责和无奈。 箫初静,还报夜来风(四) 他必定猜到这事与我有关,心中不悦了。 我怕他生气,只作真打疼了,倚着他站起来,一边往旁边椅子上坐去,一边揉着被打处掉眼泪。 萧宝溶月白色的纱袍轻轻拂过我的脸,清清凉凉的手指抚去我的泪水,分明的一声无奈叹息。 那厢永兴帝已传入月婵,细细查问。 月婵满脸泪水,向永兴帝磕了头,转而又向吴皇后磕头,边哭边道:皇后娘娘,对不起,月婵没做好您jiāo待的事!您让我趁着无人时先将那些东西毁去,我只说午后人少,谁知 她这样温顺忠心的表白,无疑坐实了吴皇后擅弄巫蛊的罪名。话犹未了,吴皇后的眼睛已经红得冒出火来,高声怒喝:贱婢,你,你竟敢颠倒黑白,陷害本宫 她本就骄横惯了,这下给心腹之人出卖,顿时气得风度全无,奔上前便要掐月婵脖子。 住手永兴帝呼喝着,猛地立起身来,却是身子一晃,紧紧抱住头,差点栽倒在地。 一旁内侍大惊,忙尖声急唤:快传太医,传太医 萧宝溶急奔上去,扶了永兴帝,低声道:皇兄,先让皇后和太子回宫去,再派人彻查此事吧? 永兴帝勉qiáng点头,指住吴皇后道:关起来,不许出清宁宫一步! 吴皇后大惊,急叫道:皇上,皇上要相信臣妾啊! 眼看她的手又来扯永兴帝的衣襟,萧宝溶眸光柔软地从她的面颊滑过,从容吩咐:来人,将皇后娘娘送回清宁宫吧! 宫人原猜不透永兴帝是否头疼得一时发晕下的命令,见皇后气盛,正迟疑着不敢动手,闻萧宝溶发话,立刻上前,拉过吴皇后的双臂,只一拖,便将她挟得站起,一路拉向殿外。 吴皇后的头发披散下来,面容是经过炙烤般的焦红,因惊怒喊叫而变形着,在宫人铁钳般的手腕下挣扎着,越发丑陋láng狈得不堪。 我想起当日在蕙风宫遭她毒打rǔ骂的qíng形,不由跟在她身后出了殿门,看着她被沿着穿廊拖曳下汉白玉石阶,盯着她喷火的眼睛,唇角一扬,已是笑若花,不掩得意。 她蓦地惊觉,狠狠地咬住下唇,不再发出一声咒骂或求救,凌厉盯着我的眼睛倒是气势不减,分明了然地在说着:是你!是你! 我仰起下颔,和她当日一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嘲讽地回敬:没错,是我,你又能怎样?我说过,我会还报,十倍还报! 太子萧康也被拉起来,但他总算还安静,虽是衣着láng狈,脚步踉跄,却保持了作为一国储君该有的得体风度,缓缓地在侍卫陪同下走到我身边。 五姑姑,我原以为你会帮我。他盯着我,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掩失望。 箫初静,还报夜来风(五) 他虽是我侄子,却只比我小了四五个月,寻常家宴上我曾经见过他很多次,虽说不上好感,倒也从未与这个大齐未来国君有过嫌隙,甚至还比其他那些兄弟叔侄要亲近些。 对于他失望责难的眼神,我莫名地有些心虚,忙挺一挺胸,噙一抹笑意,凑到他耳边,低低道:太子殿下,我帮你的已经够多了。如果不是你的好母后好外公将我捆了送到魏帝的g上,你现在还在魏营呢! 萧康如给针扎了一下般身躯一震,眼底说不出的惊怒芜乱,终于头一低,垂下素袖,与我擦肩而过,瘦瘦的背影竟是一片苍凉如雪,与他稚气尚存的面庞极不相称。 我突然便想起,我在魏营一味承顺,玲珑应对,又算是拓跋轲的女人,尚且受人白眼,倍觉屈rǔ,他以受俘的敌国太子被困魏营,又曾受过怎样的凌rǔ和践踏? 看他的神qíng,似乎并不知他父母将我送给魏帝才换了他回来? 这日和萧宝溶一起陪侍在永兴帝身畔,待他服了药,睡得安稳了,方才回到惠王府中。 一路萧宝溶俱是无话,沉静的面容看不出任何的悲喜怒怨,回府后径将我送入书宜院,竟不曾多置一词,便要转身离开。 他愈是如此,我愈觉心虚,忙一把捉了他的衣袖,低低地问他:三哥,你你不怪我吧? 萧宝溶抬起他抚惯琴执惯笔的手,轻轻揉了揉我的髻,那双形状好看的眼眸,不出意外地蒙着让人看不清晰的雾气。 以后再做这种行险的事,告诉我一声。 他云淡风轻地飘出这么一句,无奈般叹了口气,转身离去,散下的黑发被夜风chuī得一缕一缕dàng漾,月白的纱袍轻薄如烟,转眼都销融在层层浸满的黑暗中,只有淡淡的杜蘅清气还隐隐地萦在鼻尖。 他并没有怪我。 可我为什么宁愿他责备我一番,或者表现出他的不高兴呢? 回到房中,我郁闷了好一会儿,才算悟过来。 若是放在以前,我闯出祸事,或者私下做了令他不悦的事,他一定会告诉我,他不高兴,他不喜欢我这么做,直到我笑嘻嘻和他撒娇道歉,他才会回复他那温和柔润的笑脸。 我设计陷害皇后,甚至连太子都免不了受牵连,那么天大的事qíng都不曾和他商议,他再宠纵我,也没理由这等平静,甚至半句责备也没有。 三哥他,似乎有点不对劲? 难道,是一连串的事端,真的让他累了,连对我也懒得多说,懒得多理了? 忽然发现,我很怀念他以往被我bī得丢开书本长吁短叹的时光。 本以为逃回江南,我的一切都会回复原来的模样。 原来到底回不来了。不论是我,还是萧宝溶,都不得不接受所有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改变。 ================== 读者:无良某皎啊,更得太慢啦! 某皎:最近忙着造水雷呢! 读者:造水雷gān嘛? 某皎:把潜水不留言的亲们全给炸上来! 读者:啊? 某皎:再把看了文不收藏的亲全给炸飞~~ (坏皎最近很有bào力倾向,啊哈哈~~~) 箫初静,还报夜来风(六) 这晚,尚掌握在吴氏一系的御林军发动兵变,先从刑部大牢救出吴鑫、吴德等吴氏一系要员,再从延华门、西宁门两处进攻皇宫,yù救出被禁足的太子和吴后。 他们攻击刑部时未受到任何抵抗,但攻往皇宫时遭到卫尉唐寂所率宫廷禁卫军的激烈抵抗,随即,沈诃若率所部本该镇守于城郭之上的七千江阳军从天而降,与御林军决战于延华大街。 永兴帝闻报,扶病立于宫城之上,宣布吴鑫叛变,为大齐国贼,御林军本已不敌,闻声士气顿落,被斩近半后大多弃械投诚。吴鑫、吴德再度被擒。 我听说这事时已是正午,当时真的有点吓傻了,没想到吴鑫人在狱中,还能狗急跳墙,安排手下凭区区四五千兵马在皇城内作乱。沈诃若与我计议时,也不曾议论过这种可能xing,却不知他怎会突然领军出现在皇宫前。 我猜该是萧宝溶棋高一着,在皇后被禁足后,当即便通知了沈诃若暗作准备。 去探问萧宝溶时,他正在翠玉轩中品着一盏青城雀舌,半倚于书案,微瞑着眼,侧耳静听着从水榭方向越过莲池飘来的箫声。 侍女见我去,立刻蹑手蹑脚也为我倒来一盏茶,我也懒得喝,拉扯着萧宝溶的袖子,笑问:三哥,延华门之乱,早在三哥乾坤算计之中吧? 萧宝溶睁开眼,黑眸依旧有沉溺于箫声中的清明和飘缈。 听!他轻轻地说,仿佛怕惊扰婉转传来的箫声:这箫声,是不是比寻常时好听得多? 哦,是挺好听。新来了乐手么?三哥爱听,何不把她叫屋里来chuī奏?我敷衍着,自然没心qíng听什么箫。 萧宝溶不若尘世中人的清逸容颜,渐渐汇凝出淡淡的苦笑:阿墨,你有在听箫么? 我怔了怔,道:我自然在听,那箫声似乎是从水榭那边传来的,奏的是一曲《暗香》。 萧宝溶叹笑:你在用耳听,可曾用心听?这箫声越水而来,未染暑气,带了荷叶的清气,莲花的幽香,你不曾听到么? 他话中有话,我却一时解不过来,迷惑地蹙眉。 萧宝溶微笑,如玉沁凉的手指划过我眉心,柔声道:箫声越水而来,则沾上莲之清气,箫声混于闹市之中,则免不了闹市的腌臜混浊。阿墨,三哥盼着你不论经历了莲之清气,还是世俗浑浊,都能维持原来的纯真质朴天然禀xing。 纯真质朴?我算是弄明白萧宝溶的意思了,恼道:三哥,你是说,咱们给人欺侮成那样,还能保持自己与世无争的高洁,做什么山间幽兰,涧边老梅么?只怕早晚被人连根伐了还不知为啥呢! 萧宝溶静静啜茶,低低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 箫初静,还报夜来风(七) 我反而松了口气:三哥认为我不该算计吴皇后?认为我做错了? 萧宝溶摇头,慢慢站起身,推开窗户。 远远莲花摇曳,碧色怡人,果然有阵阵地清气扑鼻,顿将午时的燥热驱去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