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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鹤澜见重六越看脸色越不对,忙夺过了他手中的书册,“好了,不要这么心急。要对付桑鸦的手段光靠你我是不够的,目前我们的任务只是守好天梁城。” “这些消息,我们是否应该传给松明子他们,让他们小心饮食,可千万别着了道。如果无生真人会中招,他们也会的。” “我会给他们递消息的。”祝鹤澜伸出双手,捧住重六的脸颊,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下,“不要想太多。这两天我们还要给槐树浇水,心神不定的可不行。” 重六勉强扯出一个微笑。 …………………………………………………… 当天晚上,重六果然又做了那纠缠不休的梦。 咚、咚、咚、咚……阵阵的鼓声,仿佛有规律,又仿佛没有,像是从远方山头传来的回音,迈着狡诈诡邪的舞步在空气里扩散着,瘴气一样延伸着。 重六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林中空地,大约是被火烧出来的。空地中央高高立着一座漆黑的雕塑,一名面上带着亲切微笑的、菩萨一般的神明。可是那俊美的面容上、扬起的嘴角和弯起的眼角,都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妥。 明明该是庄严的神像,却透着股妖异。 重六这一次有备而来。 早在白天看了手记,他就开始怀疑,自己是否也中了桑鸦的巫蛊之术,梦境被入侵了。若是如此,他在梦中看到的,便也同时会出现在桑鸦头脑中。 看似是他的梦境,实际上是一场面对面的博弈。 天空开始暗淡下来,日光就像是即将熄灭的烛火,明明还悬在天空,却没有了任何力量。远处的树木开始狂乱地舞动,可空气中却没有一丝风。 四周高耸的巍峨山峦像是被纵向拉得更高了,整个世界都在他眼中徐徐扭曲。大地不再是平的,而是如手巾被绞扭,向着一边倾斜。然后土地开裂,从地下涌出鲜红黏稠的血,爬出数不清的、硕大的蛆虫。 世界要毁灭了,无处可逃的本能恐惧摄住重六的心神。他闭上眼睛,一遍一遍默念着,这是在做梦,这是做梦。 在梦里,闭上眼睛是没有办法阻隔视线的。 这份失常将重六从本能的枷锁中解脱出来。他低声呢喃着告诉自己,这是他的梦境,他是可以控制的。 他不像其他被控制的人那样……一无所知。他是有力量的。 “桑鸦。”重六用出奇冷静的声音开口道,“出来。” 山峦的顶端开始崩裂,但是古老的岩块却没有向下坠落,而是如面条一样被拉得长长的,被吸入高空黑暗的漩涡。树木也被拉长了,组成叶子、木图、根系的所有微子失去了道力的牵系,如风暴一般飞散在空气里。 这不仅仅是噩梦……这是世界被秽化的样子,一切终结时的样子。 “你想告诉我什么,不妨挡着我的面直说。用这种下作手段,简直是孬种。”重六大声挑衅着,不屑地嗤笑一声。 仍然没有人回应。 重六顿了顿,愈发夸张地吊起眼睛抱起手臂,做出鄙夷的表情,“不敢当面对抗,只敢用这些阴损把戏,你爹娘就是这么教你的?” 不出他所料,此句一出,整个梦境都开始失控。无数色块缠结在一起,连天空和大地都看不清楚了,那鼓声也失去了节奏变成一团愤怒的杂音。 终于,一名披着黑色法袍戴着混沌之神面具的男子现身了。 第114章 千人鼓(8) 黑色的人影是从地上浮现的。最初仿佛是被搅动了波纹的泥潭,那波动愈发剧烈,渐渐升起,向上聚合,凝固成了一名披着黑色长袍,头戴宽大的兜帽,面上覆盖着微笑的黑色面具的瘦高男子。 重六看不见他的眼睛,但是他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就像感觉到一股从黑暗的河谷中吹出的风那样确实。 黑暗……在这个人的身上能够凝聚成看得见的烟雾,周围的环境在他的附近扭曲变形,就如同光无法逃逸黑洞一般。 “桑鸦?”重六问道。 一道出乎意料的清朗年轻的声音说道,“管重六。” 两个人静静对视,重六见对方不说话,略微尴尬,清了清喉咙道,“你比我想象的要稍微高一点。” 桑鸦轻笑两声,用带着一点点天辜口音的中原语言说道,“为什么?因为我比你年轻?” “你在梦里看起来就不高。” “那是因为你看见的是几年前的我,那时候我十七岁,还没有二次发育。” ……为什么他在跟整个中原的敌人聊二次发育这种无聊的话题。 重六又清了清喉咙,“你……” “你们中原人说话前是不是都有清喉咙的习惯?”桑鸦竟然打断他的话很好奇一样问道。 重六无语片刻,讲解道:“这是化解尴尬的方法。” “跟我说话,你很尴尬吗?” “……你是敌人,一般我们看见敌人都是直接干架的。” “你我怎么会是敌人?”桑鸦微微歪着头,虽看不见表情,却也能感觉到他脸上一定全都是茫然,“你是全知之神的使者不是吗?” 重六意识到,明明他是打算与桑鸦对峙的,怎么现在却一直是桑鸦在问他问题? “你在我的身边安插了jian细,是不是?”重六决定打乱节奏,反问道。 桑鸦道,“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