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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黄色的他还没有见过…… 那些黏丝有些像是蚱蜢被抓到后会从嘴里吐出来的粘液的颜色和质地,看久了会觉得十分粘腻恶心,泛着一股子昆虫身上特有的腥臊。 土果然是有问题的。 重六问,“你之前说,这些土地原本都是好好的,是在石雨至死后才开始不再长庄稼的?” 那庄稼汉顿了顿,小声说,”其实……也长过……可是长出来的东西,不是庄稼……” “不是庄稼?那是什么?”重六饶有兴致地问。 丁不穷把馒头放下了,似乎觉得有些恶心似的。他用力咽下嘴里的东西,似乎正在脑子里组织语言,却又遇到了些难以逾越的障碍似的。 “长得不多,我一开始以为是播的种子终于开始发芽了。可是仔细看才发现那些”芽“更像是蘑菇菌子一类的东西,而且长得不多,只有零星的几片。 它们的顶部是圆球型的,颜色有点像人的皮肤,长满了特别小但是大小不一的半透明小球,猛一看像是露水。它们茎特别细,而且是半透明的,奇怪的是那茎里还能看到像血管一样的东西。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蘑菇,当时就拔起来了一个。可是我把它拿起来的时候,特别清楚地感觉到它在扭动。我当时吓了一跳,就把它掉在地上了。当时还有血一样的粘液从我拔下来了蘑菇的土地里渗出来……” 重六眨巴着眼睛,“那后来呢?你把蘑菇都拔掉了?” “我没敢……怕它们有毒,向着回去拿锄头把它们都刨出来。可是我回去拿了锄头再出来以后,就怎么也找不到了……就好像它们知道我想干什么,全都跑了一样。” 重六赶紧追问,“它们是活的?” “也没有真的’跑了’,因为我第二天去田里看,它们又出现了。而且……这一次蘑菇顶上那些长得很像露水的半透明突起……现在都变得很像……很像那种……苍蝇的眼睛。就是大水滴上有密密麻麻的小水滴,小水滴上又有小水滴……” 听着丁不穷的描述,想象着那蘑菇上一层套着一层的复眼般的突起,一层又一层无穷无尽的眼睛…… 重六抓了抓手背,觉得有点膈应。 然而丁不穷还没有说完,“那天早上,我去看的时候,发现邻居胡家的两头牛不知怎么的从牛棚里出来了,在我地里啃着什么。我发现它们在吃那些蘑菇。 我担心蘑菇有毒,万一那些牛死在我的地里,我跟胡大贵也说不清楚。把牛牵回胡家以后我也没再想这件事。可是第二天,我就看到好多人聚在胡家院子里,过去一问,他们说胡家出事了……那两头牛把老胡一家四口都给吃了。” 重六惊叹道,“牛吃人?!” 丁不穷惶惶然道,“是啊,我一开始也不信。但是那些牛就被拴在院子里,它们的嘴上、身上……全是血。而且那两头牛还在反刍,还在不停嚼着,我能听到类似啃脆骨的声音。 仵作们进屋把尸体抬出来的时候,那白布单子都被血给浸透了。虽然盖着布看不见,但是那形状……已经不是人的形状了……” 丁不穷诉说的很吃力,总是要停顿一会儿,思考要用什么样的描述才能传达自己见过的那些恐怖血腥又荒谬的景象。 重六问,“那两只牛呢”“拉到衙门里宰了。负责宰牛的刘屠夫剖开牛肚子以后好像差点吐了,在家病了小半个月。说是看到那两只牛的胃被撑得比原来大三四倍,甚至都快爆开了。里面塞得满满的都是rou、头发和碎骨头……” 不用丁不穷明说,重六也能猜到那些rou是谁的…… 这还真是……够吓人的。 重六低头看着罐子里的土,“所以你觉得那两只牛突然狂性大发,跟那些蘑菇有关?” “不然还能是什么?” “你有报告给官府吗?” 丁不穷陷入沉默,心虚和愧疚浮现在他的脸上,扭曲了那醇厚的面容,“如果我报告了……他们会把我的地收走的。为了买这块地,我已经把所有积蓄都花了出去,要是没了……我们一家老小就只能上街要饭了。” 重六叹了口气,似乎也能体谅,“那那些蘑菇你怎么处理了?” “我把能看见的全都给烧了。这回它们倒是没有消失,也没再出现。”丁不穷顿了顿,有些不安地说,“可是前些日子,我在别的和我一样买了田的人地里看到了类似的蘑菇。我告诉他们这蘑菇有毒,得烧掉,但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听我的。” “那这些,你都和掌柜说了吗?” “说了……” “说了就行,不要担心了。”重六想了想,看掌柜还没来,便又轻轻说了句,“你们没有去石雨至的坟上看看?” 丁不穷愣了愣,摇摇头,“没……” “既然你们怀疑是石雨至的怨气作祟,怎么都没想着去他的坟冢上瞧瞧,拿点东西祭拜祭拜?” 丁不穷有点说不出话来。 重六大概能猜到为什么这些曾经的石家佃户不愿意去探望一下旧东家的坟冢。就算他们没有直接向县太爷告密,但毕竟参与了瓜分石家世代传下来的家产。按照丁不穷之前的说法,石家从未亏待过他们,甚至十分照应帮衬这些佃户,给粮食薪水的时候也都十分阔绰,否则他们也不可能攒得出买地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