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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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行原本就没多少耐心,听到她的怀疑后,肚子里的火蹭一下就上来了,目露凶光,张了张嘴,最终又咬咬牙:“我没那么无聊,不信你自己看。” 盛思甜撇撇嘴角,将盒子放回桌上,开了半边盖子,隔着缝扫了一眼。 就只看了一眼,她的脸立即黑了下来。 第8章 木雕小像 张遥林今夜当差,守在沈青行的书房里收拾残局,苏峻见他一个人忙不过来,便也来帮忙。 也不知道沈青行吃错了什么药,昨儿回来就在书房里乱翻一通,问了半晌,才肯说是要二公主的画像。 二人婚前,宫里确实送来了几卷二公主的画像,但是沈青行一幅也没看,全扔起来吃灰了。如今才找起来,不免麻烦。 张遥林看他把书房翻得一团糟,也只好帮着一起找,终于在一堆杂物里找着了当初宫里送来的画像,上头特有的金丝线就足以证明。 沈青行也没细看,拿起一卷就冲了出去。 可怜张遥林,白天当完差,晚上还得继续回来收拾这套烂摊子。 苏峻听完他的抱怨,不免疑惑:“这好端端的,咱们将军要公主的画像干什么?” 张遥林一边捡书一边说:“还能干什么,动了春心,睹物思人呗。” 苏峻啧一声,又拾起画卷给了他头顶一下,道:“人都娶进门儿了,睹个屁的物!” 张遥林捂着头后知后觉:“也是哈,将军都成家了,要自己媳妇儿的画像干什么?” 苏峻思索了片刻,毫无头绪,摇摇头:“算了,别猜了。” 说完,却见手里的画卷金线不知什么时候开了,松垮垮的,已经露出了画卷一角,有一枚小小的红色印章。 二人相视一眼,按规矩来讲,他们是不能看二公主的画像的。 想罢,两个人严肃地点点头,随后就地一坐,将画卷展开,凑上去观赏。 却见那画卷当中,二公主盛思甜姿态出挑,只是好端端的五官中,鼻子被改了样,扁平两洞,竟是个猪鼻子。 苏峻吓得一把将画卷合上,脑子乱了半晌,心里顿时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问张遥林:“其他的画呢?” 张遥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没有从刚刚猪鼻子的画面中反应过来,好半天才点点头,从身后捞出了所有盛思甜的画像。 苏峻一一展开,可见每幅画的画师技法都不一样,但他们笔下的二公主却都差不多,那就是都有一个小猪鼻子。 张遥林复杂地皱着脸:“这……” 苏峻却很快反应过来,盯着画上的二公主道:“你记不记得二公主以前喜欢的人是谁?” 张遥林道:“裴将军啊!” 苏峻点了点头:“不错,二公主心系裴将军,自然也是不满这桩婚事的,所以她不想嫁给咱们将军。” 张遥林脑子转得慢,凝眉想了很久,才缓过来:“你……你这意思,这画是二公主自己故意改的?” 苏峻嗯了一声。 张遥林挠挠头,看了眼画,又嫌弃地瘪瘪嘴:“那也不至于这么侮辱自己个儿吧。” 苏峻轻叹:“对方可是二公主啊,哪会在乎这些。” 张遥林一琢磨,心道也是,便埋头收拾起地上的画像。 苏峻这心里头却咯噔一下,似乎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要紧事。 到底是什么事来着…… ———— 晚香院内。 沈青行见盛思甜啪一下合上盖子,神色琢磨不定。 他困惑地皱起眉,道:“这木雕可不是一般人做的,他还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答应刻的。” 盛思甜听罢,许久,几乎是挤出一抹笑容:“那我还得好好谢谢你,是吧?” 沈青行眯了眯眼:“你这话什么意思?” 盛思甜舔舔下唇,指尖在檀木盒的表面弹起几下,语气颇有几分士可杀不可辱的决绝。 “我知道你讨厌我,反正我也不喜欢你。大婚当夜我虽然说的很隐晦,只差一点儿就明说了,但我以为你能懂的。” 她倾身往前一凑,敲敲桌面:“咱俩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不好吗?” 沈青行阴着脸,这才回想起她大婚夜说的那段模棱两可的话,什么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什么京城耳目众多,咱俩先凑合一夜之类的。 可他当时一肚子火,根本不想听她说什么。 沈青行这会儿明白她的意思了,心里却生出排斥,大概他觉得这种话只能他说,她说出来,他就是觉得不服。 沈青行咬牙道:“我……” “可是你现在非要来招惹我。” 沈青行话被打断后,微微一愣,随后看到她拿起手里的木盒,气鼓鼓地盯着他。 “咱们就看看,到底谁能斗过谁。” 盛思甜把盒子扔到他面前,眼不见为净地侧过身子,继续擦拭头发。 她每次一生气或者委屈的时候,嘴角总是会微微一抿,两腮微鼓,动静没多大,架势倒是挺足。 沈青行看了她半晌,心里那股排斥突然烟消云散了,而且这么一算,他的目的也快达到了。 沈青行收回了檀木盒,咬着后槽牙狠狠地道:“好,我看你还能装多久。” 盛思甜停下手里的动作,气得深吸几口气,对他说:“出去,这是本公主的房间。” 沈青行微微睁大眼,嗤之以鼻:“你以为我想待在这儿,简直侮辱了我的眼睛。” 盛思甜听完气得扔了脸帕,站起身道:“那你倒是赶紧走啊!” 她这一站,沈青行顿时看到了她白嫩的双足,眼神微微一闪,冷着脸起身走了。 出了晚香院,沈青行脸色铁青,见旁边有水池,正想把手里的木雕扔下去喂鱼,抬手时又一顿。 穆寒的手艺他是亲眼见过的,没理由她会这么不喜欢。 他隐约想到什么,随即开了盒子,拿出小像一看,原本就阴沉的脸色更加黑了。 ———— 凤华宫的冬梅开得正好,北方落雪,几夜风雪过后,簇簇红梅的枝桠上便积满了雪,映衬得那梅花更加清冷孤芳。 今日雪停了半日,出了太阳,虽然并不暖和,但刘皇后兴致好,还是命人备了暖榻和炉火,在冬梅树下一面煮茶一面赏梅。 本该是惬意的时光,下人却通报二皇子盛子烨前来请安,刘皇后煎茶的手一顿,睥睨着壶里沸腾的茶水,像是睥睨着蝼蚁一般。 “请安?依本宫看,是瞧见那两个都被派去岳阳了,所以坐不住了吧。” 旁边候命的下人依旧恭敬地低着头,不敢应答。 刘皇后放下手中的茶具,道:“让他进来等着。” 下人依命而去,刘皇后兴致索然地起身,慢悠悠地走回了前殿,见盛子烨已经急不可耐地在殿中来回踱步,刘皇后眼底闪过一丝不屑,随后又恢复了一贯的温和大气。 “你平日总是忙得不见人影,怎么今日得空来看本宫?”刘皇后落了座,抬抬手让下人为二皇子沏茶。 盛子烨迅速行了个礼,道:“母后说笑了,儿臣前些日子确实是没有时间来看望母后,不过心里一直惦记您的身体,今儿难得有空,便第一时间赶来了。” 他见宫人沏好了茶,便不耐烦地摆摆手让她们退下,刘皇后见此,垂着眼帘不作表示。 片刻,凤华宫只剩下她和盛子烨二人。 盛子烨像是找不到话题的切入点,又欲盖弥彰地问:“母后近日身体可好?” 刘皇后闻之一笑,道:“好得很。” 他不说破,她便也不说破,反正她有的是时间和他周旋。 此子并非她的亲生儿子,而是死去的赵淑妃的独子,过继给她的。不过盛子烨倒像是真把自己当成了皇后的子嗣,狼子野心,又善于拉拢人心,对那皇位似乎早已是胜券在握。 盛子烨果然是个沉不住气的,没说两句便扯上了盛泽宁。 “儿臣听说父皇派三弟和五弟去了岳阳,说是去赈灾,可怎么也没跟我商量商量。” 刘皇后淡笑道:“真是胡闹,你父皇做事还需知会你一声吗?” 她一贯表现得很温柔,气度非凡,仿佛这样才更像一个皇后。因此对于她的嘱咐,盛子烨也往往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这三弟和五弟都有事儿可干了,怎么也没给我派个什么差事,到时候功劳都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盛子烨不满地抱怨完了,央求地看着刘皇后道:“母后,眼看这立储之日也不远了,您总得帮帮儿臣吧?儿臣若是成了储君,那您将来可就是唯一的皇太后了。” 刘皇后轻叹一声,摇摇头说:“这些本宫并不关心,本宫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长倾。” 她端起茶盏,冬茶的香气扑鼻而来,清冽芬芳。 又道:“远水难救近火,你留在宫中,多为你父皇分忧解难,眼下又没人和你争,不正是绝佳的机会么?他们能得民心又如何,你能得君心便可。” 盛子烨思索半晌,道:“……但是儿臣的建议,父皇总是很少采用,就怕越帮越乱。” 刘皇后吹了吹热茶,轻抿一口:“那便多顺着他,这伴君就像是给人沏茶,你总得了解对方的口味,投其所好,这茶才算是沏得好。旁人再怎么夸沏茶人的手艺,喝茶的人不喜欢,那也是白费力气。” 盛子烨听罢,脸上闪过一抹敷衍,拱拱手道:“儿臣明白了,多谢母后。” 他装模作样地寒暄几句后,起身告退,转身时眼底是不加掩饰的阴鸷和杀意。 盛子烨走后,宫人进殿撤下他用过的茶具,又给刘皇后添了新茶。 刘皇后随身的李嬷嬷上前为她捏肩,见刘皇后细眉之间略显疲乏,轻声道:“这二殿下狼子野心,娘娘已经抚育他多年,如今切莫再为他的事伤神了。” 刘皇后摇了摇头,云鬓间金步摇微微晃动。 “伤神倒算不上,他就是太看得起自己了,以为本宫离了他就不行了,殊不知是他离不开本宫。” 李嬷嬷也笑了笑:“三个皇子不论哪一个登上皇位,您都是太后,二皇子这条件确实是……” 他能提的条件,也不过是“唯一”的皇太后,可刘皇后本就在后宫只手遮天,她的哥哥刘协又任当朝右相,地位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她还稀得这一个空有其表的名号? 刘皇后合上眼,讽刺一笑,道:“让他们争罢,左右这些男人都要为了皇位争一回的,只要我的长倾好好儿的,谁当皇帝都一样。” 倘若她生的不是个女儿,兴许还可一争……不,还好她生得是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