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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休息一下”“什么明天继续”都可以,只要赶紧下班,他就能脱离苦海。 然而,律风和瞿飞商量着环形匝道与桥梁对接问题。 还有匝道设计递交审核流程。 他们一谈就是半小时,其中复杂又严谨的测试、模拟,听得钱旭阳无比烦躁,又强压着心里的不满。 这些工作跟设计师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他们两个设计师不能把他给工程师,让工程师头秃吗! 为什么越俎代庖! 为什么不下班! 钱旭阳想下班的呼声,在灵魂中咆哮。 可惜,室内安静肃穆,只有律风低沉的烦恼,“现在联系研究所做测试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瞿飞皱着眉,“应该可以,我发过消息给他们,下周就能出结果。” 争分夺秒的事情,律风当机立断,“那好,今晚我们赶工。” “争取配合他们的测试情况,完成环形匝道的设计。” 钱旭阳:??? 他听完这话,好像突然就回到国家设计院,那个办公室彻夜灯火通明的魔鬼报到日! 修改金屿人工岛设计的团队,过着朝6晚8的加班生活。 修改跨海大桥设计的小组,直接拉满24小时,每日007随机休息。 多来了三个人的跨海大桥设计组,分工合作,速度惊人。 哪怕是钱旭阳这么爱偷懒的家伙,在律风和瞿飞的带领下,都感受到无形重压,日子过得战战兢兢。 他想偷懒,左边律风鼠标一划,又是几根漂亮的弧线。 他想摸鱼,右边瞿飞轻咳一声,跟研究所沟通的键盘敲得震天响。 钱旭阳就跟一个罪人似的,夹在中间被迫勤奋。 好在大学没白考,研究生没白读,凭借他多年画图经验,总算是跟上了律风的节奏,能够在凌晨破晓的时候,拿出完整的环形匝道B12段的详细设计图。 图纸经过律风审核,得到一句“可以了”的瞬间,钱旭阳熬了一夜的头脑,终于克制不住发晕发胀。 他扶着桌面站起来,也顾不得瞿飞凶神恶煞了。 “那我先回去睡一觉。”钱旭阳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宿舍在哪儿,但他本能想逃离这间恐怖办公室,“明天有问题的话,我再……” 他话还没说完,就发现律风表情变得惊诧。 钱旭阳脑子转不过弯,心想律风在惊讶什么,眼前就变得漆黑一片。 整个人失去意识之前,最后的想法居然是—— 不对,今天就是明天了。 桥梁组赶工熬夜,做出了环形匝道设计图,并且晕了个钱旭阳的事情,立刻传遍了金屿人工岛。 二建的设计师围在一起,追问分配去桥梁组同事情况。 然而,那两人三缄其口,欲言又止,最终表示“不行,我们得休息了,以后再说”。 根本不敢随便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 因为,没什么好说的。 普普通通一加班,钱旭阳自己没撑住。 精神压力加身体压力猛然叠加,变成了因公倒地,翁总工亲自去慰问,说出去完全丢了二建的脸! 钱旭阳悠悠转醒的时候,盯着医务室天花板惨白的吊顶回不过神。 他算是好日子过多了,一下无法承受突如其来的加班。 更何况心理始终背负着金屿人工岛误差的重担,更是对他脆弱的神经雪上加霜。 一座岛屿对接口岸的建筑失误,从来不是一个人的问题。 设计、施工、监理、技术,都要负起责任,检讨工作过程中的疏忽。 然而,为了解决这些疏忽,责任却从二建转移到了南海隧道项目组。 钱旭阳觉得日子过得窝囊,心里升起捉摸不透的沮丧。 仿佛自己是一个废物,闯了祸还得别人来承担。 没等他唉声叹气,追忆废物的一生,身边发出轻微的手机震动声。 他惊讶地转头,发现医务室床边的长椅上,坐着熟悉的律风。 律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更不应该守着他。 可律风确确实实坐在椅子上,专心致志单手敲打手机,发送消息,像极了守着他醒来。 “……你怎么在这儿?”钱旭阳声音虚弱沙哑,透着淡淡欣喜。 律风闻声看过来,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 “我不是特地来陪你,不用多想。” 话音刚落,医生正好走过来。 律风伸出手,钱旭阳昏沉的视线里,出现了细长的输液管,他才意识到律风是来输液的。 细长针尖从律风血管里抽出来,整个人在日光灯下更加苍白,透着大病初愈的单薄。 钱旭阳愣愣地看着,心里升起一个怪异的感慨:律风居然会生病。 他从见到律风那一天起,就把这个留洋归来学建筑的家伙,当成对手。 暗中的较量攀比,折断于乌雀山大桥,又重燃于乌雀山大桥结束。 也许是他画了太多乌雀山大桥的工图,使他产生了没由来的膨胀情绪。 他以为自己能够跟律风同台竞技,以为自己安稳躲在二建设计师办公室,得到比律风更好的待遇。 这样的自我安慰,最终在这一刻变为了惶恐。 因为,他从没见过这样一个人,像机械一般不知疲倦,又像人一样有血有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