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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所有的东西都收进博物馆。是我让它的展品逐渐变得丰富。有时候,我会想:忘了吧!离开这儿!我的意思是,我怎么能够接受这一切?我曾经和一位年轻的牧师聊过一次。当时,我们俩站在军士长萨沙?同察洛夫的墓碑前。他曾经登上过核反应堆的屋顶,清扫那里的垃圾。当时,天正在下着大雪,北风呼啸。糟糕的天气。这位年轻的牧师矗

    立在风雪中,肃穆地朗读悼文,头上连帽子都没有戴。事后,我对他说:刚才的你似乎一点都不冷。没错,他回答说,在这样的时刻里,我总会觉得自己拥有无限的力量。没有任何一项教堂仪式能像悼文一样,让我拥有如此强大的能量。我记住了他的话;这个经常出现在死亡身边的男人说过的话。我常常会问那些外国记者,他们中的有些人已经来过这里很多次:你们为什么要来这儿?为什么要求进入隔离区?如果你认为他们这样做只是为了钱或为了工作,那无疑是愚蠢的。我们喜欢这里,他们说,我们能够从这里得到一种真实的爆发性的生命能量。这样的回答让你很意外,对吗?我想,对于他们而言,这里的人,以及他们的情感和世界就像某种尚未被发掘的宝藏,具有一种催眠般的魔力,引人入胜。不过,我从没想过要弄清楚他们来这儿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没问过他们究竟是因为喜欢我们这些人才来这儿,还是因为我们能够为他们提供写作素材,或者他们能够通过我们明白某种道理。

    为什么我们要执著地与死神为邻?

    切尔诺贝利;现在,我们已经没有第二个世界。首先,它将我们脚下的土地撕裂开来,然后将各种痛苦真真切切地砸在我们身上,但是现在,我们意识到,对我们而言,这世上已经没有第二个世界,我们无处可去。在这片土地上定居是一种悲剧;在这里,你拥有的是一种截然不同的世界观。那些从战争中归来的人们被称为失落的一代。我们也是。唯一没有改变的就是我们的苦难。这也是我们唯一的资本,是无价之宝!

    我带着这一切回到家;我的妻子耐心地聆听我的诉说;然后,她平静地说道:我爱你,可是我不会让你得到我的儿子。我不会让任何人得到他。切尔诺贝利?不!车臣?不!任何人都休想得到他!恐惧已经在她的心里扎了根。

    谢尔盖?瓦西列维奇?索博列夫切尔诺贝利保护协会执行委员会代理负责人

    人民的话

    清理人之妻:克拉夫迪娅.格里格日耶芙娜.巴舒克,医生:塔玛拉.瓦西耶芙娜?贝卢卡亚,普里皮亚季被转移居民:叶卡捷琳娜?费多罗芙娜?波布洛娃,记者:安德烈?布尔提斯,儿科医生:伊凡?瑙莫维奇?维基伊契科,布拉金定居点居民:叶莲娜?伊利妮契娜■沃容科,清理人之妻:斯维特拉娜?戈沃尔,转移居民:娜塔丽娅?马克西莫芙娜?冈察连科,纳洛夫里亚定居点居民:塔玛拉?伊利尼契娜.杜比科夫斯卡娅,医生:阿尔伯特?尼古拉耶维奇?扎里茨基伊,医生:亚历桑德拉?伊凡诺芙娜?克拉夫特索娃,放射学家:埃莉奥诺拉?伊凡诺夫娜?拉杜坚科,助产士:伊莉娜.尤里耶芙娜?卢卡舍维奇,转移居民:安东尼娜?马克西莫芙娜?拉里沃契科,水气象学者:安纳托利?伊凡诺维奇?波利斯楚科,母亲:玛丽娅.雅可芙列芙娜?萨维列耶娃,清理人之妻:尼娜.汉特耶维奇

    我上一次见到快乐的准mama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是一个快乐的mama。有一个女人最近刚生完孩子,分娩的阵痛尚未完全消失,然而,她却迫不及待地对医生说:医生,给我看看孩子!把他送过来!她抚摸着孩子的脑袋、额头、细嫩的身体以及胳膊和双腿。她仍然不放心,想

    得到进一步的确认:医生,我生的是一个正常的孩子,对吗?他所有的一切都正常吗?他们把孩子送过来喂奶。她有些害怕:我就住在离切尔诺贝利不远的地方。我还曾经去那里看望过我mama,并且被当地的黑雨淋得透湿。

    她跟我们提起过她之前做过的一些梦:她生了一头有八条腿的小牛,或是一个长着刺猬脑袋的小狗。她的梦境都很离奇。在过去,女人.通常都不会做这样的梦。或者,至少我从没听人提起过。我做助产士已经30年了。

    我是一名教俄语的教师。我想,这件事应该是发生在六月上旬,当时正在考试,校长突然把学校里的全体教职人员都召集起来,宣布说:明天,每个人都带一把铁铲来学校。后来,我们才知道是要我们把学校表层已经被污染的土地挖掉,稍后,士兵们就会来这儿为我们把地铺好。老师们一下子提了很多问题:他们会为我们提供什么样的防护型装备?他们会带一些特殊装置吗,譬如说呼吸器?最后,我们得到的答案是不会。拿上你们的铁铲,出去挖土吧。只有两位年轻的老师拒绝了这一要求,其余的人全都走到cao场上,开始挖土。虽然大家都有一种被强迫的感觉,但是与此同时,我们也都觉得这是一件我们非做不可的事情;这种想法已经扎根于我们的心中:尽管有困难,尽管危险,但是为了保卫祖国,我们必须这样做。我们平时不正是这样教育我们的学生的吗?冲上去,冲进火海,奋力抵抗,牺牲。我所教的文学作品的主题不是生命,而是战争:肖洛霍夫、绥拉斐摩维支、富曼诺夫、法德耶夫、鲍里斯?波勒沃夫。只有两名年轻的老师拒绝了这项任务。可是,他们和我们不是一代人,他们来自于新的一代;那是一些和我们不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