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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修带着他们去了真正的灾民住所,在城郊,是一大片望不到边的临时搭建的草棚,大量灾民簇拥着,裹着乱七八糟脏兮兮的棉衣棉被,旁边搭了几个大粥棚,灾民们排成长长的队在取粥。 皇帝走过去看了看,是很糙的粗粮粥,粮很少,主要是水,筷子插进去只勉强能立住的地步。 陈修很实在说:“陛下,灾民太多了,我们的粮食有限,只能多添水混个半饱。除此之外我们每天也会组织人砍柴烧炭,确保人不会冻死,确实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这画面实在是和李刺史准备出来的“示范村”天差地别,真要有那不食人间烟火的皇帝看了,指定接受不了。 但是皇帝不是,他自幼在北方偏远边境长大,被杀的被饿死冻死的什么没见过,自己都是从死人坑里爬出过几次的。 他看了看周围面黄肌瘦却真实活着的灾民们,微微颔首,语气温和:“你做得很好了。” 陈修愣愣看着他,突然红了眼睛:“臣无能,臣还是没本事,死了很多人……” 李刺史和高官贵胄们不管事,商会巨贾们趁机抬升粮价,逃荒潮刚开始的时候,为了怕引起城中暴乱,连城门都不开;他求到刺史府却被轰了出来,险些下了牢狱,只能眼看着许多许多的灾民在城门外活活饿死冻死…… “朕带了梓州换来的大批衣粮,派人从江南运来的粮食也在路上了,这些很快就能解决。” 皇帝拍了拍陈修的肩膀,语气温和又沉稳:“往前看,你已经是刺史,一州之父母官,自当端得住气。” 陈修用力抹了抹眼睛,看着皇帝的眼神满是孺慕和敬仰,他郑重点头:“是!臣明白!” 乔安这才知道皇帝为什么独独点出这个年轻的官员,这的确是个踏实能干实事儿的人,而且学识很广,很有本事。 比如他知道在粥里撒土以防止有些不缺粮的人蹭吃蹭喝;比如他早早就把灾民组织起来让他们“以工代赈”,通过简单劳作之类的换取衣粮,维系了灾民区的良性运转。 因为陈修的种种举措,灾民的环境看起来还不错,再加上之后送来的物资,应该可以熬过这个冬天。 皇帝眯了眯眼,如果和秦王开战,两军交战,别说灾民,就是整个益州都未必能顾忌上;所以在开战之前,最好让益州安稳下来。 陈修带他们去看河道,路说起粮食就很是一番苦笑:“地里的庄稼没几天就可以收了,结果突来几天的大雨,全给淹坏了,若不是陛下送来粮食,这个冬天怕是熬不过去了。” 乔安想了想:“你们可以考虑种植冬小麦?或者其他冬天能种的作物,灾民都是劳动力,效率应该会很高。” “娘娘说得有理,我们刚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只是种子种下去才发现……” 陈修说着就忍不住叹气,正好走到地头,他直接在泥土里挖了挖,挖出一块龟裂的泥土。 乔安一看觉得眼熟,脱口而出:“土地盐碱化?” 陈修:“???” 皇帝不动声色在她后腰上掐了一下:就你能,就你会。 乔安赶紧闭上嘴,默默往皇帝身后缩了缩,假装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不食五谷的皇后。 陈修惊疑不定:“娘娘说的是什么?什么简化?” “是朕以前与她说过的。” 皇帝若无其事挡住乔安,自己伸手拿起那块干裂的泥土:“朕以前在某本农书上隐约看见,似乎这土里含有大量的盐,以至于不能种植。” “正是。” 陈修被皇帝绕开,连忙说:“正是如此!这地是咸的,却又提不出盐,我们埋进去的种子根本发不了芽就枯死了。” 皇帝捏了捏那泥土,触手干硬,稍微用些力就会掉下碎渣。 这样的土,任是再不通农事的人也能看出,是种不好庄稼的。 皇帝问陈修:“有多少地方的土是这样?” 陈修答:“约莫十之二三吧。”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皇帝微微沉吟。 乔安从他身侧悄悄探出脑袋,也好奇地伸手过去摸了摸。 皇帝偏头看她,低声问:“你以前见过这种土?” 乔安眼神悠长:“这就要从我高中地理会考的复习题说起了……” “……”皇帝在她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又问她:“你知道该怎么治理它?” “这个我真不不记得了,毕竟只是书上提了那么一嘴。” 乔安挠了挠头:“不过土地盐碱化在我们那时候也挺麻烦的,只能种一些什么菠菜、南瓜之类的蔬菜,你要治理它,就要配营养剂,就相当于给土地喂药。” 皇帝眸色微沉。 连她那个时代都麻烦,以现在的农业水平就更别说了。 皇帝没说什么,对陈修说:“先去看河道。” 陈修带着他们继续走,没走多远,指着不远处半山上的一条蜿蜒而下的宽广河道:“陛下,这边就是广江堰途径的主河道。” 乔安放眼一看,都忍不住同情益州了。 这是什么倒霉运气,先是土地盐碱化,又是悬河。 遥遥能望见,在一片平原上,那河道是高高凸出来的,就像一条天河坠在众人脑袋顶上。 乔安连大学的知识都还老师了,更别说高中地理,就隐约记得什么泥沙淤积侵蚀乱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