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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无量忙掌灯跟上,上到阁楼后将唯一一盏灯交还到她手上,转头和阿显摸黑回了各自屋里。 郁菀这头进了令约卧房,看向少女努力遮掩一路的花和玉,引她坐到床边,放柔声道:“不必如此紧绷,他们虽说得憨,却也是实话,我们的确一个字都没听清。” 其他两人这么说,令约只当他们是在诓自己,但郁菀不同,她也这么说便是当真没听见,令约为此稍稍松和些,然而下一刻又听郁菀接了句: “不过么,也的的确确在门边观望了会儿,见你回头才匆忙往回撤,岂料还是被你发现。” “……” 令约复又烧红面耳,垂头看看手上两样东西,小心翼翼将它们送到枕边,然后抬头对上郁菀的打量,坦荡道来:“我收了他的玉……是他娘亲留给他的。” “换句话说,是你应下他了?” “嗯……”令约顿了顿,“不过我随时能还给他的。” 郁菀失笑:“这才刚收下怎就想起还人家,若是见渊听到岂不是气闷?” 其实他已经听到,令约腹诽声,眼神避开她,弱弱解释:“我是说,娘若是觉得这样不成体统我也能还给他……” “噢?当真?”郁菀反问。 听她语气像是真在考虑此事,令约惊得睁大眼看她。 当然不做真!她这分明是在以退为进……若真这般做了,那人还不知会哀怨成什么样。 难得见她将什么心思都表在脸上,郁菀不敢再逗她,只笑着哼了声:“你以为呢,我们若真是那等古板人物,霍见渊还能折腾到家里来?” 令约瞢然,听郁菀讲起那时他们在书院里与霍沉的谈话。原来那时起霍沉就与他们直言,道是想先征得她同意,后面的事唯有看她回应与否再议…… “这话确实如我们愿,没有不应的理,”郁菀说到此处忽地绵叹声,像似隐去了甚么话,再开口时只是道,“我们从不按甚么体统规矩于你,姻缘大事也一样,顶多不过替你掌掌眼,凡事还是由你自己做主。 “说来,虽我此前从未说过甚么,但私心里还是想你觅得个好郎君,他日成家后还有好些话要同你说呢。” “什么话?” “怎么,急着想听?” 急着想听不就是说急着嫁人么,令约忙甩甩头。 郁菀笑意温柔,这才道:“好了,我来只是想劝劝你切莫因我们几个负担过重,我们就算知道此事于你也无妨碍,再来偷看这事是我们不对,得向你赔个不是……其余的便留你自己慢慢儿想。” 她说着起来,叮嘱句,“早些歇息,我也该回屋去。” 令约从头至尾都被她牵着鼻子走,这时起身送人,到门边时郁菀骤然停下,回过身:“还有一事。” “甚么?” “最后我没看清……”郁菀压低声,神秘兮兮问,“你可是在见渊脸上那个了一下?” 饶是开明,郁菀也没能把那话说明白,令约却一下子听懂,她说的“那个”似乎是指她那枝玫瑰对霍沉做的事。 “娘!”她抬高嗓门,怕被另两人听见,即刻降下声,“我只是和他说了个秘密,不是那事……” “原来如此。”郁菀喃喃声,笑着认下不对,真正离了她这儿。 门掩上的瞬间,一室光亮疏忽黯淡,仅有的光还是从窗外来,令约站在原地,手背贴去脸上试图降降温。 静了会儿,就着微光到床头找到那枝玫瑰,又从窗边拿了那截刻字的竹筒,到角落里舀了些清水灌进竹瓶中,插花放到桌上。 花香甜淡,她顺势坐到桌边,一手支颐,一手挠挠花瓣,脑子里说很乱却也很空,空到不知该从哪处想起。 愣了半天,还是窗外的亮光先灭下,她转头,见窗里窗外都黑成一团,总算决定解衣躺下。 然躺下后并不睡,而是将枕边的玉佩摩挲个不停,最后索性两只手举起来把玩。 暗夜里,蝴蝶玉佩反出幽微的莹白光芒,她看着看着,忽然在床上滚上半圈,摊下胳膊,蒙住脸。 不好,她定是让对面那位痴相公传染了,竟笨笨痴痴抱着块玉笑。 她慌忙将玉藏好,转身背对它,闭眼。 与此同时,相距不远的另一座小楼里也有一人辗转难眠。 一直到月上中天,清辉透过窗扇,令约再一次睁开眼……仍不见睡意,脑袋里说很空却也很乱,乱到东也想想西也想想,这会儿已想到霍沉这时会在想什么—— 她笃信他也没睡,毕竟她才收下他的玉,更何况她还将那个秘密告诉他,当是两倍的睡不着。 她盯着地上那团皎白的光,想起霍沉听完那话的模样,嘴角翘高,俄顷想起另一回事,蹙了眉头。 她好像忘了拿灯,还忘了关门…… *** 夜里晚睡,日里自然也不会早起,甚至醒来后还有些眼涩。 令约坐在小桌旁吃粥时还在揉眼,郁菀坐在她对面绣手帕,一边挑眼问她:“今日还去纸坊吗?” “我再想想……” 去的话,十之八.九会遇见霍沉和她同去,那样的话,面对面时兴许会有些害羞。不去的话,又没什么道理,迟早是要见他的,早晚并无差别。 她吃完最后一口凉粥,衡量出结果来:“要去的,今日还有几件九霞纸要整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