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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用幼子之死,才能掩盖真正想要送走的人。 那夜,林晴的几个远亲兄弟被送出城的时候,我也偷偷跟去了,在夜色里看着了一位面色苍白二十三四岁的男人端坐在马车中,面容与清琅极其相似,那眼里已经没有恨或不舍这些情绪,有的只是麻木。 我看着他们一行人步行进入森林,走去换马的地点,夜色吞没了他们黑色的披衣,我看了一眼身边年轻瘦削的女人,正是一年前中举的二甲,名为艾婧,如今在大理寺混个半死不活的审理案件官职。她比我矮了一些,夜色里我的斗篷兜帽把自己的脸淹没在阴影中,她突然开口: “召公子为何还会信任我们。我可是知道您已经风光不再,随时我都可以倒戈,把您之前的事情托盘而出呢。”她笑起来,颇有几分意味深长。 我扯了扯兜帽,准备往回走去,轻笑道:“呵……我可不是信任你,我是信任自己。” 信任失忆前的自己有眼光选择值得信任的人,信任自己的能力。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是个流弊的人,否则清琅也不会追随她了。 第十六章 现在想起来,当初我说那句话的时候,艾婧必定一脸崇拜的看着我孤高寂寥的背影,被我内心的强大征服了吧。虽然我现在蹲在石狮子下面,一脸痴呆的望着监狱门口,活像个乞丐,但如何落魄都掩饰不了我强大的灵魂。 必定会有路过某位贵公子惊鸿一瞥看见双眼纯洁的我,被我这脏兮兮脸蛋上那双如辽阔星空般的眼睛吸引吧,然后一定会从轿子里伸出一只白皙的手,对我轻挥然后塞几两银子给我,惋惜而淡然说我以后必成大器吧。只可惜我也一把年纪了,在这个十六七岁就儿女成群的时代,我都算得上老女人了。 不过我竟然一抬头,真的看见一只白皙的手从停在监狱旁边的青色软轿中伸出来,仿佛是对我招了招手,那轿边小厮一脸狐疑的听软轿里的人说了什么,朝我走来。 “我家公子让你过去。”那小厮一脸嫌弃地看着我。 总算是有人慧眼识英雄啊,我得瑟的一甩红头巾,器宇轩昂的走了过去,站在那轿子旁边。侧边小窗的帘儿揭开来,那公子勾了勾手指,意思是叫我再往里探探头,嚯,我再伸脑袋头就探到软轿里去了。可那双手又漂亮又眼熟,我忍不住探了探脑袋。 “呵,瞧你这扮相。”轿子里坐的男子一声轻语,我腿都要软了,抬眼看去,一个面容陌生的男人端坐在轿子里,可这声音明明就是——叶子安啊。 “叶叶叶叶……”我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只见那易了容的叶子安带着金玉小冠,发带垂在肩上,身着深色对襟窄袖长衫,袖口与襟领绣着腾云祥纹,袍下长裤束在墨蓝色锦靴中,身上披着个软袍,手里握了卷书。这打扮怎么看怎么贵气,仿佛是那刚下朝的官爷一般,看得我一愣一愣的。 在我印象中叶子安整天穿着个浆洗旧了的白袍子,到哪儿都是带着醉熏半倚着,哪见过这副模样? “这声爷爷叫的好听。”他轻笑。这笑容一扯出来,我就知道绝壁是叶子安了。两只手探进轿子里去,我伸着沾满油的爪子就要去掐叶子安的脸,他笑着捉住我的两只手:“瞧你这幅样子,清琅那孩子如何?” “呃,挺好的,我就等他呢。等了几个时辰了,估计他也饿了,等清琅出来我就带他先搓一顿去。不过你这是怎么回事儿?”我压低声音说道。 “现在你应该叫我大理寺卿。只不过是另一个身份,行事方便罢了,你不必太在意。晚上岑家有家宴,听说她家长女酿酒一绝,要我带点回来么?”他把书放在一边,温声说道。我看着他绣着云纹的下摆,有点走神。 岑家貌似是当今圣上在位期间最受宠的氏族,叶子安竟有另一身份,还位及九卿掌管司法,说明他在朝堂上也有一股不小的力量啊。 “唔,我可不爱喝酒。”我这样说着,就要收回脑袋,子安却一把抓住我的手臂。 “啊,对了,我还要问你件事儿呢。”叶子安那张陌生的脸垂下眼睛,长睫毛挡住了他晦暗不明的眼神。“你可知艾婧?” 我心里一坠,面上却不以为然:“你以为每个来柳屋的客人我都记得住么?” “不,她可从来都不去勾栏院。原来你不知道她啊……我只是近日审理案件时发现,林家十一郎体弱并未婚嫁,长年居住苏州,这次林家被抄恐怕还未传到他那里去,艾婧是我的下属,发现这件事,今日来问我说要不要去抓那林家十一郎,我禀报了圣上,圣上说让当地官员查访一下。若是十几日后消息到了苏州,发现那十一郎刚逃走,便不必追了,若是早早就逃了或还在原住所,就抓了送回京。” “这事儿你说与我听有什么用,我不懂这些。”我说道。在狭小的软轿内,我上半身都探入轿中,腰卡在小窗上难受极了。叶子安抓着我的手臂,似笑非笑看着我:“我以为你会感兴趣。” 想来林家十一郎一直在京中的消息无人知晓,所有人都以为他还在苏州啊。 我强作镇定:“切,你又来显摆你有本事了。我现在不想别的,管你怎么夺权怎么玩弄官场,只要让我吃好喝好就行。” 叶子安还在继续说,他柔软的指腹拂过我的头巾。“圣上这样做的原因就是,若是那十一郎刚逃走,则代表没人通风报信,他是听到流民传言才知道,于是慌忙逃走的,这就没必要管他了,一个身体虚弱活不长的庶子而已。不过我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