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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梦51

    花折月梦见了小时候。

    族中同辈不喜欢她,排挤她。而她咬着牙苦练术法就是要强过所有人一头。

    同辈大b时,族长问她若是赢了想要什么。她想了会,说想要见母亲。

    后来,她如愿以偿,母亲说:“我不愿见你。”

    她忍着眼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个人顺着幽暗崎岖的山路回家。

    又梦见了少年时。第一次在外历练认识了朋友,无数次并肩战斗,到最后却因争吵而分道扬镳。

    “你我不若陌路!”友人的剑在二人身边划下长痕。她背过身假装无动于衷,凝望峰顶烟云。那一日秋林里yan嫣红枫如同火焰一般燃烧,美得惨烈,却无人可与之共赏。

    最后,是狭窄的长廊。前方是个模糊背影,是青年背着剑青衫落拓的身姿。她努力的靠近他,无论如何奔跑,都无法触及对方的衣角。他未曾回头,终于愈行愈远。

    花折月终于停下时,觉得自己彻底失去了什么东西。没头无尾,却也痛苦的像头被摁进了水里。竟让她在这样的梦里痛出了眼泪。

    她这辈子这么努力,却好像从未被人期待过。

    她醒来时,躺在树下躺椅上,月亮门前沉默的凝立着一个影子。她忍不住喊他:“长……”说到一半终于看清楚那人并不是她以为的人。

    司命静默无言的向她走近几步,脸上带着着些憔悴与不忍。花折月收敛好心绪,支起身问:“最后一服药了?”

    司命向她递去一个盒子,半天才哑然开口:“不若,你再见他一面?”

    花折月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白色的丹药,笑了笑:“不了。”她转过身,踢踏着脚链往屋子里走,毫不犹豫的将这枚“醉生梦死”咽下。

    醉生梦死。顾名思义,是一种能让人困在梦里的仙药。这是天庭千方百计追索后找到的办法。

    他们从未想过放过她。既然无法杀她,就将她余生困死在梦境里。

    花折月早就知晓,所以司命提出这个条件的时候,她答应了下来。即便不服用醉生梦死,他们也会用别的法子让她“死去”。

    于是她慢慢服药,沉睡的越来越久。有几次偶然清醒,能看见长珏枯坐在她身边,似乎已了然一切,眼神好像在问“哪怕是这种方法你也想离开?”

    最终他却什么也没说。二人之间竟只剩下相对无言。

    花折月有时候在想,他最终没问,或许是觉得这样也是个好法子,最终她仍完完整整属于他一个人不是吗?

    只有他一个人看见,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完全的,属于他。她那样不安分,这样是否会让他更安心。

    躺回那张二人曾旖旎缠绵的床上,药效渐渐袭来,花折月迷迷瞪瞪的,之前想着他那么多的不好,现在倒有些后悔。应当再见他一面的,再不济也该留些字句控诉他,让他在今后无数个日夜里不得安宁……

    坠入梦境像是在大雾天里漫无目的行走。眼前是一片片的白,不知要去往何处,也不知如何停下。花折月木然的走着走着,一个踩空,反应过来时画面忽的一转。

    眼前是红艳艳一片,案上一对蜡烛光影摇曳。花折月扯掉头上的红盖头,有些吃惊的看着这个景象。这分明是当初她还是阮玉的时候,嫁给清河的那场婚礼。

    她生来一世,兜兜转转,又为何会回到这里?

    难不成等下还得遇见他?真是y魂不散,她这辈子还能不能找到个没他的地方了。想到这,花折月脸都要绿了。

    转念又一想,这是她的梦,还能由得他乱来。在外面她打不过他,梦里还不能安排他的死法不成。于是黑着脸起身在房里找趁手的武器。

    找了半天,脑子突然一机灵,不对啊,她完全是可以溜的呀,干嘛要遂他的意。她立即推开门,还未踏出去,一低头,就撞入了一个怀抱。

    花折月浑身一僵,竟不敢抬头,觉得有些无法忍耐。这时的他是曾经的他,她又该如何面目去面对。

    “投怀送抱,好乖。”清河在她头顶低笑一声,将她抱起放在床边。

    花折月紧绷着神经等待他的下个动作,他却就这么背过身看向房内的布景。正在花折月思索如何应对他的时候。

    他开口:“我最遗憾的事,便是你我那场未完的婚礼。”

    花折月浑身一颤,突然领悟过来,这个人是应当在外头的长珏:“是你!你知道……”

    “我知道什么?是你怨恨你母亲对你不闻不问,却又要为你而死,留你一个人承受母亲因你而死的折磨?还是你痛恨命运残酷,总是轻而易举摧毁你的所有努力,永远让你当被放弃的那个?”他侧过身看她,光影下半明半昧,温情而残忍,“又或是,你恨我。恨我杀了你,恨我毁了你的一切,恨我在人群中偏偏挑中了你,恨我千方百计不死不休?”

    花折月没想到会被他这样责问,当即脑袋充血:“你说什么?”

    长珏微微一笑:“你以为你与天庭交易,吃下醉生梦死,你就能拯救苍生。你以为你再一次为我而死,就能践行你伟大的爱情。你以为你死去,一切就能解脱结束。你恨你母亲的做法,可其实你们是一样的。”

    啪!花折月一耳光打过去,打断他的话,气的浑身颤抖:“你闭嘴!”

    长珏侧着脸,定住被她扇去的姿态,脸上面无表情。几分钟后,他黑黝黝的眼睛看着她,继续道:“你为你母亲痛苦,你为情劫而痛苦,你为我杀了你痛苦。可你总装着若无其事,好像都不要紧的样子。甚至你见着我的时候还要对我笑。为什么?”

    “你一直忍受一切,不跟任何人吐露辛苦。花折月,是不是一直以来你只有一个人?”

    “阿月,是不是从来都没有人帮你一起扛?”

    花折月以为那些艰难自己都能够承受,可被他这么一问,心中却铺天盖地的酸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