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爻
饶是卯足了全身的应变能力,车头还是不能免受其祸。 强烈的撞击致使钟宇在朝前扑过去的时候又被安全带狠狠的拉了回来,而后‘咚’的一下又狠狠的栽倒回副驾座上。 “咔”——有玻璃之类的东西碎了。 周遭大概静止了不到两秒,钟宇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 “你怎么样!” 拉了手刹,薄子敬一把扳过他肩膀,赶紧将他从头到脚快速扫了一遍。 钟宇吐了口气,语气有些艰难道:“没......事。” 他脸上一片煞白,长眉紧紧拧在一起,连带着双唇都变得铁青,估计是被吓得不轻,除了脑门上刚才被薄子敬贴上去的创可贴,没有多余的伤,钟宇下意识往左胸口袋里面摸去,拿出来的时候,那只金丝镶边的眼镜已经碎成了渣。 “别看你那眼镜了,人没事就行,我下去看看,你待着别乱动。” 双闪和应急灯发出‘噔噔’的轻响,钟宇打开车窗往外看去,一只成年大小的羚羊横卧在车前不到三十米的地方,脖子处有一道明显豁口,正汩汩的往外涌血,薄子敬走过去的时候,连背影都透着一股子压不住的火气。 他先是用脚踢了踢那只死羊,然后又蹲下来不知干了些什么,等再站起来的时候,钟宇就见他拽着那死羊的两只角将它往高速护栏外面拖去。 还好今天路上几乎没车,否则照他停的这个位置,不是造成道路拥堵,就是带出二次车祸。 五分钟后,薄子敬重新回来,眼睛冒火似的围着车头转了几圈,然后在上车之后‘碰’的一下狠狠的阖上了驾驶座的车门。 任谁碰上这种晦气事心里都会不爽,况且这车看着就不便宜,虽然薄子敬应该不会在乎百十来万这点‘小钱’。 “这地方怎么会有羚羊?”路上的时候隔了好久钟宇才开口问他。 “鬼知道怎么回事。”薄子敬转头看了他一眼,“刚是不是吓到你了?” 钟宇摇头:“还好,就是一下没反应过来。” “眼镜是不是碎掉了,一会儿回去我给你买副新的。” “没事,回头我自己去配,你车要紧吗?” 薄子敬将天窗完全打开,又将车窗开了一寸长的缝隙,单手握着方向盘摸了根烟叼在嘴上:“帮我点一下。” 钟宇伸手去掏自己兜里的打火机,摸了半天没找着,薄子敬说:“用我的。” 钟宇刚要去拿,就听他提醒道:“屁股兜。” 钟宇:“......” 白雾一下子就在四方狭小之内飘荡开来,隔着一层迷蒙,钟宇却能将他刀削似的下颌看得清清楚楚。 “要不要紧都撞成那样了。”薄子敬吐了一口白烟,耳边响起几声振动,将夹着烟的手随意往窗沿上一搭,他眯着眼睛说:“哎,咱俩现在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一回了,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什么?”钟宇低着头回复信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薄子敬清了清嗓子,眼睛也不敢看他,“比如刚才我英雄救美,这事要是放在古代,怎么着也能换一句‘唯有以身相许报答救命之恩’之类的吧!你难道不该表示点什么?” 钟宇似乎没听见他的话,依旧低头蹙眉发微信,表情极为凝重认真。 “跟谁聊天呢!”薄子敬喊了一嗓子。 钟宇对他的话有点心不在焉,头也不抬道:“稍等一下。” 薄子敬朝外面掸了两下烟灰,余光时不时往那道亮着的屏幕上瞟。 ‘治男科,上唐都,新京唐都医院,前列腺炎的终极杀手......’ 前面一方天桥上,隔了八百米都能看到那一排醒目的广告字。 薄子敬下意识又瞥了钟宇一眼。 “你刚跟我说什么?” 良久,钟宇才收了手机,转过头来问他。 可能是那股劲儿过去了,薄子敬已经将一根烟都抽完了,烟头随意往窗外一丢,关起车窗,脚下油门加速,才面无表情道:“没什么。” 后轮子卷起的水渍溅了老高,接近十一点的时候,才终于看到了出口,两人都没再说话,乌尼莫克四平八稳的顺着匝道行驶出去,就在这时,倒回去不到十公里的高速护栏外,那只原本被薄子敬拖到草地上已经死透了的羚羊忽然猛抽了几下,四蹄子在潮湿的空气中狠狠一蹬,‘腾’的一下就跳了起来,而后它近乎茫然的扭了扭已经断掉的脖子,巨长的羊角顶着湿润的土地微微一勾,重新睁开眼时,露出了一双布满眼白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