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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虽然跟宋良阁说着话,但是眼睛却在不断往码头入口的那端瞧去。 宋良阁道:“我给你太师公写信了,不过你也知道他去年离开京津后,四处云游,说是打算死在哪个深山老庙里也未必会回来, 我只能往他上次停留的地方写信,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收到。他要是知道了你去留学, 应该也会很高兴的。” 江水眠点点头, 她拽着宋良阁的袖子没有撒手,好似不放心他似的道:“那你要照顾好自己……你要是不嫌他烦,不如就搬过去一起住也好。” 宋良阁:“重要的是, 我嫌他烦。” 江水眠忍不住笑:“也好,幸好李颠还会经常上门找你,我也能放心一些。” 宋良阁摸了摸她脑袋:“我还用你担心?只是德国那么远,一封信都要走那么久,我才不放心。卢嵇呢?我听说因为北伐战争,他在上海突然又有了急事,本来说三天就回来帮你收拾东西的。” 他显然也注意到江水眠一直在往码头看,都是在等他。江水眠转过头来,故作无谓的耸了耸肩膀:“没事儿,他跟我打电话了。他来不来也没关系,不过也是多说几句废话,多挤几颗黄鼠狼的眼泪罢了。” 正说着,身后客轮夹板上传来了船员催促的声音,江水眠只好跟宋良阁告别,登上了甲板,也倚着围栏向他招手。风差点吹掉她的帽子,江水眠连忙摁住帽子,回头就看到远远的一个身影正从码头那一端疯跑过来! 他估计车停在外头,什么东西也没拿,跑的平日里装起来的那股精英人渣味都顾不上了,看着船要走了,更是着急。江水眠看到他,心里更是生气,等到卢嵇挥着帽子在已经鸣响汽笛的船旁边喊她的时候,她别过头去,捂着帽子装作听不见。 宋良阁站在旁边直摇头,卢嵇着急的直蹦跶,喊道:“眠眠!你看我一眼!江水眠!” 江水眠嘴上说着不在意,在宋良阁面前也一副“他爱来不来”的样子,这会儿猛地回过头来,面上表情却一点都不平静,她咬牙切齿:“卢焕初!我不会给你写信的!去死吧你!” 船慢慢的要开动了,江水眠转身就离开了栏杆,往船内走去,卢嵇追着走了两步:“你听我说——我是——” 他这样喊着,江水眠估计也听不见了,他正要灰心的时候,江水眠忽然又出现在栏杆上,将手里的帽子朝码头掷去,喊道:“我命令你!今年来欧洲出差!” 卢嵇几乎以为那帽子就要掉到海里了,忽然码头上吹起一阵风来,将那系着绸带的帽子掀起,让它飞过海鸥身边,朝码头而来。卢嵇赶忙追了几步,猛地跳起来抓住了帽子,而船已经开远了些,江水眠似乎在甲板上招手,但已经只能看清一个小小的人影了。 宋良阁走过去:“你没跟她说你也要去德国的事?瞧把她气得……” 卢嵇拿着帽子,忍不住把帽子抱在怀里,道:“不敢跟她说,否则她肯定觉得我疯了,说不定还要阻挠我。” 卢嵇耸了耸肩:“不过我心意已决。” 三个月后,江水眠拎着小包走出门去,她穿过街角,几辆汽车稍作停留为她让了路,她微笑着对司机略一点头,推门走进了对面的面包店。 柏林的夏天并不算太热,她一身半袖的带绸缎束腰的连衣裙,带着没有帽檐的小圆帽,穿着略带跟的小皮鞋,走入了面包店。面包店的老板也知道对面的小楼里住了一位中国女士,她德语还不错,但口音上还是很明显的能听出来是外国人,不同于其他柏林工大的留学生住在河对岸的动物园附近,她并不跟别人合租,而是独自住在国家歌剧院这边。 她自己拥有一栋小楼,还有一位住在楼里照顾她的德国老太太。 面包店的老板娘和那位老太太聊过,才知道原来这房子在去年的时候被这中国太太的丈夫买下来了,她因为会说英语和一点中文,也被雇过来照顾这位年轻的中国太太。 德国的中国留学生这几年多了不少,毕竟中德之间相互的贸易和援助也有不少,在中国境内想要出国学习工科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不过住在这条街上的亚洲人好像也只有她一位,再加上她是独居在一处地角相当好的小楼内,在街巷之中也算有点小名气。只是她未必知道自己的小名气。 年轻的中国太太只买了几个面包,她很纤瘦,看起来也是吃的很少的样子。 老板娘总觉得这位中国太太简直可以说的上是年幼,或许也就十六七的样子,但大家都说亚洲人显小,可能她不止十六七岁;也有人说亚洲人都结婚很早,说不定十六七也就结婚了呢。 面包店的老板娘跟她聊了几句之后,看她走出面包店后,轻盈的在面前这条繁华的街道上走来走去,她买了几本书,买了一束花和一些蔬菜,似乎还买了一个皮质的公文包用来装书和档。 她挽起的黑头发中编着蓝白的发带,步伐轻巧的推开自家门,就跟这条街上的蝴蝶似的,回到了小楼里。 面包店的老板娘忙活着新出炉的面包,下午再抬头随便看一眼的时候,竟看到了一辆车停在了那中国太太的楼下,戴着帽子的黑发男子正在把自己七八个箱子的行李从车上搬下来,司机也在帮忙。他好不容易把东西搬上了楼梯,敲了敲那栋褐石小楼的门,一边转过头来,似乎有些感慨的望着街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