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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截烟嘴早在卢嵇的嘴唇边反复蹭过无数遍,因为那烟头的亮光不温不火,他发誓这是他吸过的烟中燃烧的最久,也是他叼过最久的一支烟。 然而江水眠不知道,也似乎不会在意,她两颊微凹,脸上微圆的轮廓在这一刻消失,几乎可以让他窥见半分她长大后的样子。她轻轻吸了一口。 卢嵇脑子里泛出一点对于自家养的小朋友来说十分不正确的想法——他真该教她抽烟。他脑子里竟然想的是江水眠披着长头发坐在下雨天湿凉的床单上,穿着面料偏硬的衬衣和短睡裤,慢悠悠又半梦半醒过的抽烟的样子。 她竟然有片刻的模样,如此不像个孩子。 因为醒来后没有喝水而微微泛白的嘴唇放开了烟嘴,比涂着口红的唇看起来还要有…… 江水眠猛烈的咳嗽了起来,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很嫌弃的把烟扔进雨里。 卢嵇笑了,他感觉刚刚那一瞬间的想法就像是光似的忽然闪过去了。虽然他后来总是再度闪现出裹着毛衣吸烟的江水眠的样子,但那时候,他还没有多想。 江水眠都快咳出了眼泪,她吸了吸鼻子:“什么玩意儿。” 卢嵇大笑:“说了让你别学!瞧你那傻样子。” 江水眠看他到底还是笑了,心里也终于安定了几分。 卢嵇似乎为了抵制自己脑内的想法一样,多嘴多舌道:“你不要觉得别的女人吸烟样子好看就也学,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牙齿要变黄的。你别看我,我就是偶尔一回,一年吸不了两根。” 江水眠看他还在千叮咛万嘱咐,赶紧乖乖低头投降。 卢嵇:“回去吧,回去睡个懒觉。天大亮了再叫你起来吃早饭。” 江水眠摇摇头:“我睡好了。我感觉你很不开心,所以我陪着你。” 卢嵇生得一张哄人的嘴:“哎呀真是孩子养大了知道疼叔叔啦,叔叔没白给做好吃的。那陪着就陪着吧,你写作业背单词。” 江水眠:“那算了……那我还是回去睡觉吧。” 卢嵇笑道:“跟你玩笑啦!过来跟我一起修复书吧。” 他把烟灰缸放到一边,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光脚踩在地板上,也把她半拽半抱起来:“别懒着,既然都起来了,就来帮我忙,我年纪大了,眼睛快不好使了。” 江水眠:……你才二十四啊! 她伸脚半天没摸着拖鞋,卢嵇干脆一把抱起她来。他坐在凳子上,就把在他眼里小小一只的江水眠放在他腿上,翻桌上的书页给她看:“你看,我手工活好的很,这里贴的几乎不影响阅读的。” 卢嵇完全没注意,江水眠僵硬的不敢动。她就这样坐在他大腿上,腿弯搭在椅子的扶手上,就像是被他整个人揽在怀里。她甚至觉得这家伙是不是人猩混血,怎么这么长手长脚的可以把她抱的跟他怀里的抱枕似的! 江水眠甚至想开口提醒这个心大的混蛋—— 这是在民国! 她虽然头发剪的跟狗啃一样,胸前平的就像长了两颗青春痘一样,但她是个女孩儿啊! 准确来说,她是一个大女孩儿了!不是还穿着小裙子蹦跶来去想听伊索寓言的小丫头啊! 能不能别这么亲昵的抱着她,或者是评价她屁股到底大不大啊这个缺心眼的混蛋! 卢嵇无知无觉,一只手带上了眼镜,把她小腿也往怀里抱了抱,跟怕她冷似的,拿起桌案上的书页,道:“你会读这上面的法文么?” 江水眠生闷气。 宋良阁是个性子清冷话很少的人,大概觉得她是小女孩又非亲生,怕被她讨厌,所以从小到大还是挺知道界限的,她从来不用多说,宋良阁也从来不闯她房间,不在她长大了之后还随便抱她。 但卢嵇就是个天塌下来当被盖的自来熟,天天搓脑袋揉脸也就罢了,往后就他这没谱的样子,还不知道能干出什么来呢! 卢嵇看她不理他,低头问道:“怎么啦眠眠?你还是困了?” 江水眠没说话,却在他低头的时候,第一次瞧见了他戴眼镜的样子。 是个金丝边的眼镜,因台灯反射光面在镜片上,遮住了他琥珀色的眼镜,生生把他那点傻呵呵压下去,逼出几分衣冠禽兽,斯文败类的模样。 江水眠愣愣的:……果真样貌是会欺骗人的啊。 他瞧见她呆呆的眼神,显得很得意:“是不是没见过我戴眼镜。其实还挺好看的吧。” 说罢,卢嵇跟玩变脸似的,一会儿把眼镜推到额头上去,一会儿戴在眼前,变着给她瞧,笑的得意兮兮:“是不是一看就像个读书人!” 江水眠:……柏林工大要知道教出来你这样的傻子,以后入学都要提交智商检测报告了。 她挣扎起来:“你放我下来,我自己搬凳子坐。” 卢嵇:“好好好,这个大凳子给你坐,我去搬个圆凳子来。 他把她放在凳子上,江水眠抱着腿坐,卢嵇出去拿个圆凳子回来的时候,手上还拿着一双羊毛袜子:“突然降温了,你脚都冻得红了。宋肃卿都不知道好好照顾你么?连双袜子也不知道给带。” 他坐了个比她矮一截的圆凳子在旁边,把黑皮扶手老板椅让给了眠哥,拿着袜子就要给她套上。 江水眠:“等等!谁的袜子?!” 卢嵇一脸无辜:“我的啊。没穿过!你能不能别一脸嫌弃,我又不脚臭!穿上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