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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恕之随手拿了个梨子给后面的马吃,听着一声又一声的吆喝,便又似无意的问道:“大爷,这街市好热闹,摊子好摆么?” 那摊子老板不解的看了一眼宋恕之,即便他的声音刻意放平静了许多,那让人惊艳的气质一看便不是那平凡人。 问这问题着实好奇怪,宋恕之面无表情的道:“我与家母初到宛县,落户不过几日,我自是有正职的,只是家母闲不住,想寻点事做。” 那摊子大爷听着明白了,连摆手摇头:“公子,这可吃力不讨好,赚不得几个钱,说不定还得赔,那些官土匪每日都来收摊费,赚的都给人家收走了。” 宋恕之把眉一挑:“噢?”颇不相信:“我去年来这宛县住了许是日子,听得我一朋友言,这里可不收摊费。” 那大爷把梨子给了宋恕之:“拿好,公子。”又叹了一口气接话道:“今日不同往日了,去年这宛县的大人可是张大人,今年的是阮狗贼!自那阮狗贼上任便欺榨我们这些老百姓,为非作歹!可惜了那张大人啊…张大人是个好官啊。” “张大人?我好似有听闻,据说是贪污了被斩首了。”宋恕之淡淡的接话。 那大爷一听便上火,猛得朝外“呸”的一声,然后愤声:“什么狗屁贪污!张大人是被冤枉的!他一不与那些员外同流合污,二不搜刮我们老百姓的钱财,何来贪污之说!便是张大人正直才会被人陷害丢了性命!” 他的声音过大,旁边卖首饰的年轻摊子老板探过了许些身子,拉了拉他,皱眉道:“刘大叔,这事别乱说了,等下给那些人听到你吃不了兜着走!” 刘大叔愤愤的哼了一声:“我一个半踏进棺材的老家伙怕什么!我就不信没有王法了,惹急了我上长安天子脚下告他们去!” 年轻的男子望了一眼宋恕之,着急跺脚:“大叔!我求您了您可别乱说了,您又不是不知道那张家两位小姐也说要去长安告!可结果呢?所以您老啊就安分些,那些当官的我们老百姓就少去招惹的好,惹不起的。” 确是惹不起,纵他心中不平,刘大叔那满腔愤怒激动都化成了一声无奈叹息。 倒是宋恕之又问:“什么张家小姐?” 那刘大叔欲应答,又被那年轻的男子拉了拉胳膊,眼神警惕的扫了扫宋恕之,宋恕之虽压着自己一身骇人气息,但那一张脸却是让人无法忽略的惊诧。 宋恕之道:“实不相瞒,我有朋友在长安当差,也许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那年轻人显然很是怀疑宋恕之,那刘大叔一把拂开那年轻人,不顾那年轻人的阻拦:“我相信这位公子。” 道着他望着宋恕之,深深叹了一口气:“是那张大人的两个千金小姐……张大人死后,张小姐说要去长安讨公道,可惜却失踪了,我们去了长安找,却怎么也寻不到人。” 说着说着他是红了眼眶:“张大人是个好人,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失踪了?宋恕之敛了眉,若有所思。 “那张家可还有什么人还在这宛县?”他又问。 “而今只剩那八十岁的张老夫人……是个半瞎。”他摇着头叹惋:“老人家每日都在坐在那门口等着两个孙女回来。” 他抬手往边巷一指:“从那边巷直走,到巷尾深处,那老人这会该还在那。” 宋恕之抬眸望了他一眼,然后轻轻点了头,方转身牵马走入人海中,刘大叔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被人海淹没。 身边的人在气急败坏的低吼:“刘大叔!你这是干什么,跟一个陌生男子说那么多,谁知道他是好人坏人?” 刘大叔瞪了他一眼:“你个小屁孩懂什么?那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那么追问张大人的事……搞不好就是长安派人来查的!若不是……若不是他还会跟我们说这么多?还不一刀杀了我们。” 可虽那么说,他心中仍是不安又期望着,不安着是他怕一场落空,期望着真得有人能给那位张大人抹掉那一莫须有的黑点。 让那位正直的大人能沉冤得雪,九泉之下能安息。 —— 宋恕之行在巷子里,思绪微离。 去年的张立秋贪污之案未经得大理寺之手,皇上直接下令斩首,后也只是编了卷宗收纳归案,若说现在翻案,他直觉背后牵扯的出来的人必定不会少,那些像毒瘤的一样东西攀枝缠绕着,节节相接,官官相护。官场之中,若不能在权利与金钱的争斗中沉沦,横生的一枝便只能被剪掉,扔在地上被狠狠的踩上几脚。 忽然他停下脚步,眼睛落在那不远处坐着一块石头上的老妇人身上,老妇人一头蓬乱白发,深陷眼窝的眼睛很是浑浊,眼上像蒙了一层白茧,整个人憔悴又沧桑。 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在嘶哑的喃着:“嫣嫣,雨儿…回来吃饭了,奶奶把饭煮好了。” 宋恕之行了过去,脚步声很轻,那老人却第一时间转过身,布满皱纹的脸上染上惊喜:“嫣嫣回来了?快来吃饭,奶奶煮了你最喜欢吃的面。” 宋恕之微蹙了眉,他生来便情感冷漠,对着这样一个老人他不会心生怜悯,最多只会有些无奈。 “张老夫人?”他压低了声音。 老妇人先是愣住了,似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又是一脸恍惚,似没听见般,摸索着身边的木棍子,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嘴里边念着:“嫣嫣,奶奶给你坐个糕点吃,可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