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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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侍卫齐齐下跪道喜。 萧砚夕端坐在桌前,握筷的手微微一颤。 孩子...... 薛公公跪在帝王脚边,显得一脸谄媚,嘴里的吉祥话一溜一溜的,说个不停。 张怀喜不甘示弱,挤上去争宠。因没有事先准备,讨喜的话说得不如薛公公溜。 萧砚夕被两个年过半百的人吵得头大,冷眼看去。两人立马噤声,心思百转。 难道,陛下不高兴?还是说,不想让掌珠姑娘怀上头胎? 没等两人想好劝慰的话,萧砚夕腾地起身,放下筷箸,大步去往燕寝。 一众宫人紧随其后。 张怀喜站起来,小碎步追上去,边走边斜眼观察帝王的侧脸。 萧砚夕瞥他一眼,“去把明掌珠接回来。” “诺。”张怀喜手持浮尘,叫上几名宫人,像只仓鼠一样,颠颠去往慈宁宫。 掌珠是坐轿子回来的。短短一段路,张怀喜也没让她累着。 进了外殿,掌珠没有闻到香炉味,心想,是为了孩子特意撤掉的吗? 珠帘之内,萧砚夕站在窗前,凝着窗外的西府海棠,不知在想些什么。听见脚步声,转眸看去,见粉衣小姑娘止步在帘子外,蹙眉道:“怎么不进来?” 掌珠煞有其事地欠欠身子,“臣女有孕在身,自今儿起,不便侍君,还望陛下见谅。” 闻言,男人嗤一声,眼中含着轻蔑。刚刚怀上,极易动胎气。他得多色令智昏,才会那样做! “过来。” 掌珠挪步过去。想起上次“怀孕”,他欺负人的场景,身体止不住发抖。说来也怪,明明暑气逼人,可还是浑身发冷。 萧砚夕看她竟然发抖,血液上涌,窜上脑门。 气的。 因恼怒,随口说了句荤话:“你当朕是狗,随时能......” 说到一半,意识到不对,俊脸泛起薄红。 掌珠觉得新鲜,这个厚脸皮的狗也会脸红? 唇角的弧度没压下,蓦地上扬。再想假装没听懂,已晚矣。 萧砚夕掐住她脸蛋,“你再笑一个试试?” “呕——”掌珠忽觉恶心,捂嘴干呕。 “......” 男人的脸都绿了。 还未进食晚膳,胃里空空的,根本吐不出东西。干呕后,掌珠走到桌边,为自己倒了杯温水,咕嘟咕嘟喝了几口,缓释了几分。 她浑身酸软乏力,想要栽头就睡,但想到腹中宝宝还未进食,扭头问道:“陛下,能传膳吗?” 萧砚夕深吸口气,吐出浊气,走到她身边,“一起吧。” “陛下也未进膳?”掌珠感到诧异,宫里早过了晚膳时分。 萧砚夕定然不会当着她的面,说自己为了见她,没有进食晚膳,“刚刚忙,没工夫吃。” “哦。”掌珠半信半疑,拿过软塌上的藤垫,放在绣墩上,没招呼身边的男人,自顾自落座。 有了宝宝,恃宠而骄一点,无可厚非。萧砚夕默默安慰自己,推了一下她的脑袋瓜,走到窗前传膳。 因太后事先交代,御膳茶房特意为掌珠准备了药膳,全是用来滋补身子的。 萧砚夕没去考虑这些,吃完一顿药膳,气血上涌,眼尾泛红。 他走到庭院内,坐在西府海棠下的摇椅上纳凉。 稍许,掌珠走出来,一手拿着软垫和蒲扇,一手拿着杌子,坐在男人身边,为男人轻轻摇蒲扇。 萧砚夕睁开凤眸,斜睨太监们一眼。 掌珠用蒲扇挡住他的视线,“是我不让他们帮忙的。” “怀了身孕,就别干体力活了。” “搬个杌子,摇个扇子,也算体力活?”掌珠继续摇蒲扇,“我没那么金贵。” 萧砚夕不认同,“你怀的是龙种,母凭子贵。” “龙娃子也不想自己太金贵。”掌珠单手捂住肚子,拍了拍,“是吧,宝儿?” “......” 一孕傻三年? 萧砚夕收回视线,仰望晚霞染红的天空,漆黑的瞳仁映出云朵的虚影。而映入眼帘的云朵,形如孩童。萧砚夕单手搭在眼帘上,陷入缄默。 掌珠静静陪在他身边,不是为了让自己能多接触他,而是让腹中骨rou多接触父亲。等离开皇宫,此生,都无缘再见了。 沉思间,一只修长玉手忽然落在她头顶,卷缩起手指,揉了揉她的头顶,动作极轻,与平日里的他截然不同。 掌珠微愣,直直看着摇椅上闭眼的男人。 萧砚夕又拍了拍她的后脑勺,“替朕,护好他。”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令掌珠心生好奇,凑到他耳边,轻声问:“陛下怎么难过了?” 萧砚夕嗤道:“狗屁。” “皇帝又骂人。”掌珠用软软的指尖戳他的脸,“教坏孩子。” “......” 掌珠噗嗤一乐,额头抵在他肩上,盯着青砖上排成一排搬运碎屑的蚁群,“陛下想要这个孩子吗?” 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为何会问这句话。明明进宫前,只想跟他生个孩子,管他喜不喜欢。可能是替孩子抱委屈,也可能是孕妇情绪波动大,没经细思,脱口而出? 萧砚夕最烦谁跟自己打感情牌,可这会儿心里莫名柔软,“嗯,喜欢。” “真的?”掌珠眼眶发酸,“不是为了延续皇族血脉,而是单纯的喜欢?” 往事忆上心头,萧砚夕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房位置,闭眼道:“真的喜欢。” 掌珠弯唇,“宝宝听见了。” 萧砚夕一直没有睁开眼,破天荒地聊起童年,一段从未与人提起的旧时光。 他自幼不受萧荆喜欢。萧荆也从未花时间陪过他。朝臣、宫侍都知道,他们父子感情极不融洽。 在父亲面前,年幼的他不敢做错事,甚至不敢多说一句话。而父亲也从未给过他好脸色。 起初,他以为父亲只是性子使然,才会不拘言笑。直到瞧见闵贵妃身边的父亲时,才知,什么叫亲疏远近。 父亲一直盼着闵贵妃怀子,最终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时的他,最怕闵贵妃怀上,怕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争抢储君之位。 身处皇室,本就难防暗枪冷箭、诡谲多端,亲情若再薄凉,还有什么意思? 那时的他很看重感情。可慢慢地,感情消磨殆尽,换来的是无尽的寂寞惆怅。 后来父亲想要的,是运筹帷幄的太子,而非有血有rou的儿子。 这是萧砚夕一直释怀不了的心结。 可能是感同身受,他不想亏待自己的孩子。 掌珠抓住他的手,晃了晃,“陛下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宗人府会按规矩,选出几个名字,拿给朕...咱们定。” 掌珠握着他的手,来回地看,“那咱们先给孩子起个小名,方便与他交流。” 萧砚夕看向她,“男女都不知,怎么取?” “取个都能用的呀。” 萧砚夕思忖片刻,脑中闪过五六个乳名,都觉配不上自己的孩子,思来想去,认真道:“叫丰收吧,期盼瑞雪兆丰年,来年秋收丰沃。” 丰收...... 寓意是好,可不太像名字啊。 掌珠嘟囔:“还不如叫狗蛋儿。” “......”萧砚夕收回手,掐住她的脸,“朕的孩子,叫狗蛋?” 掌珠腹诽,你那么狗,叫狗蛋不是正合适么。 再则,在民间有种说法,叫狗蛋、傻蛋这样的小名,好生养。 萧砚夕冷脸,“不行,就叫丰收。” 掌珠不服气,很想叫孩子狗蛋,“要不一半一半?” 萧砚夕气的脸都青了,拍了一下她的额头,“用你这个笨脑袋想想!” “丰收,狗蛋,丰收狗蛋,疯狗......”掌珠嗷一声,趴在摇椅上,“不行不行,宝宝这么乖,可不能叫疯狗。” 本是一句无心之言,或是一句大实话,萧砚夕却抓住了重点,挑眉问道:“孩子还未出生,你怎么知道他会乖?” 差点说漏了,掌珠咬唇,不知该如何圆场。不过即便说出来,他也不会信。自己母亲都不信,何况是他,定会觉得她傻掉了。 再者,他那么嫌弃她,怎会忍受两世都跟她生崽子。直到现在,她也不知两人前世到底发生过什么,亦或是,有无前世孽缘。但对梦中崽崽的渴望,已疯魔成痴。即便是赴汤蹈火,也要大胆争取一次。 “我希望宝宝乖一点。”以他敏锐的洞察力,掌珠有点儿做贼心虚,很怕他发现端倪,赶紧岔开话题,“那就叫丰收吧,喜庆。” 反正是乳名,私下里叫着顺口就行。 初为父母的两人,在晚霞迷漫的傍晚,为即将出生的孩子取了一个草率的乳名。而这乳名,伴随了小皇子的一生。 萧砚夕看着一脸喜悦的小姑娘,扬起一抹淡笑。即便平日里,她美得再惊艳、再倾城,也不及此刻耀眼。此刻的美,温婉娴静,细水流长。 他双手枕在后脑勺下,随口问道:“你喜欢男娃还是女娃?” 掌珠斜睨一眼,“我都喜欢,那陛下呢?”